這個夥計是一年前來到凶肆幫忙的。
薑落落記得剛來時他說,疼愛他的叔父病逝了,他很難過,親自在凶肆幫忙,送完叔父最後一程,經曆過人在命終時死彆的難受,便想留在凶肆裡做活,為死人做事。叔父是個愛熱鬨的人,希望那些被他送走的逝者能夠成為叔父的朋友,在地府與叔父為伴。
此人竟然還是同生藥鋪老管事劉平的親戚。
那薑落落就要仔細問問他來凶肆究竟是為了什麼?
“啊,你不是知道嗎?”小夥計詫異,“我就是想為死去的人做點事。”
“真的嗎?”薑落落斜眼瞅著小夥計。
“大……大師姐,老戈不認我做徒弟,我也當你是大師姐。大師姐,我騙你做什麼?”小夥計蹭地站起身,“我是聽說同生藥鋪出了什麼事,可與我舅公有何乾係?與我又有何乾?難不成你還懷疑我跟同生藥鋪出的事有關?我要真有什麼,還會會當你麵指認那個頭像是我舅公?”
“道理是這個道理。”薑落落起身,拍拍小夥計的肩膀,示意他坐下,“還有一種可能,你決定留在凶肆萬一是因你聽了誰的話,受到影響呢?伍文軒的事你應該很清楚了吧?”
“啊!”小夥計一屁股咚在矮凳上,“有人設計我?我……我有什麼值得被設計?”
薑落落垂目望著小夥計,“你舅公死了。大概已經死了兩年,就死在他義子的家中。你剛才抱著的不是什麼泥像,而是他的頭骨上裹了泥。”
“啊!”小夥計又驚得像是跳起來,抬起僵硬的雙手,“我……我剛才抱的是……是我舅公?”
“嗯。”
“我舅公是被他義子殺死的?”
“我隻能先與你說,同生藥鋪的事不簡單,你舅公身上的事也不簡單。你還是好好想想,一年前你叔父過世,你悲傷之餘有什麼人與你說過什麼話?世間是有不少巧合,但當我得知劉平是你舅公,我不太相信你到凶肆隻是巧合。”
薑落落無法放過此事。
查來查去,發覺她的師父都有問題,她又怎能輕視這個與同生藥鋪及所謂仙主劉平還有一分瓜葛的夥計?
小夥計再次坐在矮凳上,雙手托腮,擰著短眉,仔細想啊想。
……
“最疼愛我的叔父過世了,我好難過,好難過……”
小夥計又回到那段最傷心的日子。
“我為叔父係白綾紮紙花折金元寶……我還為叔父守護長明燈……”
薑落落也記得這家的喪事,記得小夥計那時難過的樣子。
起初她不知情,誤以為是死者的兒子。
小夥計繼續呢喃,“我太困了,就是不想睡覺,為燈添油的時候,一個晃神燒到了手……”
“是老戈……是老戈幫我把打翻的油燈擺好,清理油汙,還為我上藥。”
“老戈說,我們活著的人要幫助逝者走好,不止是送逝者最後一程,還要為逝者的以後著想。”
“我想起來,叔父愛熱鬨,可是他英年早逝,他那些交好的朋友們都還活著,到地府以後,叔父一定很孤單……”
“啊?”小夥計愣愣地抬起頭,“好像……好像是聽了老戈的話……我有了主意……”
“老戈知道劉平是你舅公吧。”
“知道,老戈應該是從我家人口中得知的,他本想借我家的關係找同生藥鋪買些便宜的養生藥。可是我舅公早就不露麵。藥鋪的人認得我家,若我家有需要,會照例算便宜一些,可是我家若帶外人來,舅公不在,沒那麼大的臉麵。畢竟那藥鋪也不是舅公的。”
小夥計說著,猶豫了一下,起身道,“大師姐,你說若有人設計,老戈算嗎?老戈後來是又問過我幾次有沒有舅公的消息。若隻為了舅公的關係,這也沒什麼好擔心吧?討關係的事又不是害人。”
老戈隻是想靠小夥計家的關係,占同生藥鋪的便宜?
薑落落聽得想笑,若老戈真想占藥鋪便宜,直接找譚大夫不就是了?
即便譚大夫如今在守墳,隻要開口一句話,他女婿還不肯賣他一份薄麵?區區幾副養生藥對藥鋪掌櫃來說算得了什麼?
還有個問題是,老戈何時吃過什麼養生藥?
薑落落按下腹中的五味具雜,鬆下了神色,“原來如此。那是我多慮了。你可彆怪我啊,我最近做的事實在一言難儘。”
見此,小夥計也長出了口氣,很大度地道,“沒事的,大師姐,我懂的,你也是為我好。”
“你明白就好。”
薑落落準備走開,卻又被小夥計叫住,“大師姐!”
“大師姐,我舅公他……”剛從緊張中緩過氣的小夥計又開始悲傷,“舅公一生未娶,膝下無子。他的喪事……”
“你想為他辦喪事?那得看你家人的意思。”薑落落道。
劉平無妻無子,卻是有兄弟姐妹的,再怎麼也輪不到他一個重外甥出麵。即便兄弟姐妹們不管,也得看這小夥計的爹願不願意理會。畢竟在這世道,出嫁的女子一般是要從夫的,有幾個女子能替娘家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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