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學術交流中,舒禾幾乎把所有能說的東西都給二位老醫師說了一遍。他們不明白的,她也都簡單地解釋了一遍。再多的,她也沒時間說了。隻說等後麵有空把自己的醫術心得整理成冊,然後給他們送來。
當下,還是治療喘症的針法和藥方的變化最為重要,需要細細消化。
二位老者連連應下,離開張府的時候都是眉開眼笑,腳下生風,生怕自己學的東西忘記了,要趕緊回去複盤,記錄。
從張府出來,張家又給準備了很多禮品,還派了馬車送她回去。
張府的馬車還挺氣派的,不過比起百裡墨卿的馬車還是差了許多。
早上來的時候,她坐的就是他的馬車,張伯給送到城外才回去的。那車坐起來才舒服,減震效果很好,至少比張家的馬車好多了。
這麼平穩的路,舒禾都被搖得想吐。
她掀開門簾透口氣,卻在不遠處的碼頭上看見了一人。
那人黢黑的麵容上透著幾分堅毅,扛著麻袋在碼頭上來回穿梭。臉上的汗珠如黃豆般大小,不停地往下落。
她看著那人,內心情緒翻湧。曾經那樣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如今,連這等粗活也能乾了!
他到底發生了什麼?經曆了什麼?才會與曾經的那個他,判若兩人。
“停車。”
舒禾輕喊了一聲。
下了車,她站在角落處盯著那與周遭力夫們格格不入的男子,腳下生了根一般。
“喂!小子!你懂不懂規矩?”
男子卸了麻袋之後,有幾個身強體壯的男人滿臉凶狠地朝他走來。其中一人一掌推在他身上,他沒防備,被推得後退好幾步。
“幾位大哥,你們這是做什麼?”男人蹩起眉,看著來意洶洶的幾人。
“不做什麼。你不適合在這裡乾活,你可以走了!”
領頭的漢子大冷天的也隻穿著單薄的破衫,渾身都是因常年做苦力而形成的腱子肉。他站在那男子麵前,臉上壓著一抹不忿。
“為何?”男子不解。大家一樣做事,為什麼彆人能做,他不能做?
“你才來第一天,就將這碼頭上的活乾了十分之一。錢都讓你掙了,彆人還掙什麼?”他麵色不善,話隻說到了這裡。這是碼頭上的規矩,新人來的第一天絕對不可以比老人乾得多,否則,就會威脅到老人的地位。如果他還堅持不走,他們可就要動手了。
原本以為那男人會氣不過與他們爭論,卻沒想到,他竟接受了他們的說法。隻點了點頭,便去找管事的領錢離開了。
這麼順從,連那幾個威脅他的漢子們都感到錯愕不已。一般這種有能力的人都是不服管教的。他們都準備好要進行一場“大戰”了!他就這麼退走了?
舒禾也是意外不已。
若是換成他以前的性子,隻怕要跟這些人好好“乾”一架的。就算打個頭破血流,他也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認輸。
他,還真是變得“麵目全非”了呢!
難道,他也重生了?
男人領了錢,在旁邊買了幾個包子,臉上露出幾分欣喜之色。正將手裡的包子包好,藏起來,免得回到住處就涼了。
隻是,他剛藏好那包子,就見自己麵前站著一個穿著樸素棉衣的女子。那衣服樣式極其老土,像是個上了年紀的婆子穿的。可那女子,看起來,不過是個年方二十的年輕女子,卻也能豪不嫌棄的穿著在外麵走動。
換做旁的女子,隻怕這種衣服,是怎麼都不願意上身的吧?
“是你。”
他看著她,認出了她。
是在城外遞給她熱茶的那女子。
回去的路上,舒禾坐在馬車裡,馬車顛簸,震得人五臟都要移位了。可她卻絲毫沒感覺,記憶還留在半個時辰前的一座破廟裡。
昨日那批被張之儀帶進城的流民們都被暫時地安置在那裡。
進了城,他們本以為會有收容所可以待,沒想到,那柳長史派下來一個縣丞接收流民,並對張之儀保證,會妥善安置這些流民。
結果,張之儀一走,那縣丞就把他們帶到了這破廟。隻說,白日不可上街乞討,一旦看見,就會驅逐出城!想要活下去,就得自己出去找事做。
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神廟,麵積很大,一群人在這裡過了一夜,勉強算是有了遮風擋雨的地方。
今日一早,有能力的男人們都走了,各自謀生計去了。剩下的,隻有一些婦孺。
她們眼睛裡都是灰暗,仿佛一片死寂。
那男子說,那些孩子,已經有了安排。會被賣去大戶人家做奴仆。雖然為奴,卻能保住性命,也算是有了不錯的去處。
女人們,大多也是想要投身富貴人家做仆,畢竟,這元城,是不給外來人分地的。
最後,他帶她見了一個少女。
他說,那是她妹妹。
聽到這話時,舒禾呼吸一滯,內心無比複雜。
那少女躺在破廟角落的稻草床上,身上還蓋著一件破舊棉服。雖然條件有限,但可以看得出,他將那少女照顧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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