祛與峽穀的北狄大營內。
沈釧坐在書案旁看著那本讀過無數次,卻依舊趣味十足的《東籬王傳》,麵具下的神色無人能夠窺探。
徐子寧站在他的身後,目光直視前方,看似平靜的眸子下,湧動著一股淡淡的同情,還有一抹濃烈的殺機。
他目視的前方,有一男子,正肆無忌憚地坐在沈釧專屬的床榻上,手掌在那黑色錦緞被子上摸了摸。揚著的眼角微顫,臉上滿是輕蔑之意。
“沒想到沈大元帥就住這樣的地方啊?嘖嘖嘖,真是委屈了。”他撐著床,身子向後倒了倒,渾身皆是鬆弛高貴之態。
“昌世子來此,是不準備回去了嗎?”徐子寧掩下心裡的厭惡,臉上揚起了幾分假笑,“軍中條件有限,若是昌世子要在此逗留的話,怕是沒有好環境給你住啊。”
“徐軍師不用點本世子。”男子皮膚白皙,相貌俊秀,雖高七尺,卻腳步虛浮,一看便是內腎空虛之象,想來在鄴城應沒少亂折騰。
“本世子今日來,便是替太子督戰來的。這仗不打贏,本世子是不可能會走的!”趙昌起身,拍了拍屁股,仿佛是身後沾染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徐子寧臉色微不可查地變了變,細長的丹鳳眼中露出幾分冷冽。“如今國內動蕩,實不該在此時與天啟開戰。昌世子帶來的手諭,真是王上的親筆手書嗎?”
“軍師是懷疑本世子假傳聖諭?”趙昌走到沈釧的書案前坐下,與他麵對麵,看著那張漆黑猙獰的麵具,他並沒有覺得害怕,隻覺得好笑。
一張被大火燒毀的臉,也隻能永遠地藏在這猙獰的麵具之下了。
“沈大元帥不是早就放下話了嗎?說什麼如果當年是你領軍北狄,那百裡墨卿根本不可能將先輩們奪來的北铩城搶回去。”
“如今百裡墨卿回來了,還對北铩百姓說什麼隻要他在,便城不可破的話。這是何等囂張啊?!”
“元帥,這難道不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嗎?一個能證明你自己的機會呀!”
見沈釧不為所動,連一個眼神都沒給自己,趙昌冷笑,臉上的嘲諷毫不掩飾,“怎麼?還是說,沈大元帥隻是一個喜歡說狂話的無能之輩啊?”
當初沈釧坐上這兵馬大元帥之後,便暗諷他的父親能不配位,這才導致了北铩城的丟失,北狄的戰敗。
如今,聽聞百裡墨卿回來了,他怎麼就沒曾經那豪言壯誌了?
“哎,果然是相由心生啊。你這心思,還真是跟你臉上戴的麵具一樣,漆黑,醜陋,看一眼都叫人心生厭惡!難怪同為皇子,太子可以高高在上,而你,就隻能做個‘馬前卒’!”
徐子寧背在身後的手緊了緊,他有些緊張地看向沈釧。
倒不是擔心他脆弱受傷,主要是怕這主一會又發瘋!
這可不是他手下那些將領,犯了錯便可處以極刑。這趙昌可是戰啟候趙子放的獨子啊!
也是趙家如今唯一的獨苗。
戰啟候趙子放便是十幾年前,跟隨先輩們將北铩城從天啟手裡奪來的先鋒大將。後來因為管理北铩城有功,最後坐上了大元帥之位。
前幾年的趙子放如日中天,是除了皇家之外身份最尊貴的侯爵。
直到五年前趙子放被百裡墨卿斬殺,趙家沒落,可依舊因為曾經的功績和如今站隊太子的關係,地位尊崇,可不能隨意斬殺的!
太子派他來,就是想要趙昌挑起沈釧的怒火,從而抓到他的把柄,他可千萬彆上當啊!
果然,沈釧的眼睛從手裡的書上移開了。他盯著書案對麵的趙昌,平靜漆黑的麵具下藏著一抹殺機。
徐子寧也跟著臉上神情緊了緊。
“父王做好了與天啟開戰的準備,我自然是欣喜之至了。”他的聲音不似之前那般清脆悅耳,此時像是故意壓低了聲音,一股渾厚之意浮出,叫人下意識地認為這麵具之後,是一張成熟穩重的性子。
“你願意呆在這,自然是可以的,不過,軍中鐵律,無論是誰,住的,都是那個條件。”他指著賬外百米之外的破舊小帳篷,嘴角微勾。
“憑什麼?”趙昌看了一眼那帳篷,之前進去過,又小又臭,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我是督軍,怎可住在那種地方?不如,沈大元帥將你這地方讓與我吧。”
他看著沈釧,臉上滿是譏諷,“反正,過兩日你在那百裡墨卿手裡吃了敗仗,也是要解甲歸田的,隻是提前換個地方住,應該,也無礙吧?”
“昌世子,是想要住本帥的帥帳?”沈釧將手裡的書丟在了桌上,身子靠後,眼中升起玩味之意。
“怎麼,不行嗎?”趙昌冷笑著站了起來,四周環顧,“雖然這帥帳簡陋,但起碼乾淨。你一個住慣了豬棚的人,應該不適應這樣的環境吧?”
徐子寧臉色又一變,眼睛裡的著急和怒火幾乎要溢出來了。
這趙昌,是真要找死啊!那可是沈釧最忌諱的事!
果然,他看見沈釧背在身後的手緊了緊,他連忙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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