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且聽風吟》這本中篇小說的另一大魅力。
小說裡通過不同人物的視角變化,虛虛實實的故事和設定,給人以一種時光流逝的虛幻感。
每當你沉溺其中,反複咀嚼,得出了新的感悟時,這種一點一滴凝聚於文中的細節,會讓你有種心靈被叩問的震顫感。
齋藤玲奈又想起了書中寫到的那位美國作家哈特菲爾德的成名作《火星的井》。
這是一個離奇荒誕又讓人細思極恐的故事。
故事裡說,一個青年鑽進了火星地表無數個無底深井中。
這些井估計是幾萬年前由火星人挖掘的,奇特的是它們全都巧妙地避開了水脈。
青年就這麼不斷不斷,漫無目標的探索著,不知走了多長時間。
走到後來,表早已停了,或許兩小時,也可能兩天,全然沒有饑餓感和疲勞感。
某一時刻,他突然覺察到了日光,原來是橫洞同彆的井連在了一起。
他沿井壁攀登,重新返回地麵。
那一刻,他仿佛覺得有什麼出錯了,便開始與風對話。
而在故事的最後,大氣微微搖顫,風綻出笑容,須臾,亙古不滅的沉寂重新籠罩了火星的表麵。
年輕人從衣袋裡掏出手槍,用槍口頂住太陽穴,輕輕扣動了扳機。
就是這個小故事,昨晚給齋藤玲奈的胸口重重一擊。
因為年輕人和風的那番對話,以及最後的自殺,讓她感同身受。
且聽風吟,且聽風吟,在認識北川秀前,她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百思不得其解。
風到底說了什麼呢?
此時看著北川秀,看到他帥氣的臉龐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聽他很自然的說出那句“都是我瞎編的”。
一種難以言喻,撲麵而來的孤獨感如海嘯,如山崩,如洪流。
“我們是在時間之中彷惶,從宇宙誕生直到死亡的時間裡。所以我們無所謂生也無所謂死。隻是風。”
低聲念著小說裡的這句話,齋藤玲奈感覺有點不能呼吸了。
團塊世代的他們,在這個後泡沫時代,感受最真切的便是與日俱增的孤獨感。
這份孤獨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他們,而他們又無可奈何。
北川秀的這篇小說,用有始無終的愛情故事,用荒誕怪異的虛構故事,敘述著孤獨,解構著孤獨。
人生來就是孤獨的。
但我們無所謂孤獨。
因為火星地下的這些深井是共通的。
最終我們依然能走到地麵,聽到風說著這一切。
“齋藤老師?”北川秀看著忽然呆住的齋藤玲奈,有點小慌。
從她聽完自己的話,然後開始震驚,再到神神叨叨念起小說裡的語句,逐漸表現的有些失態,這讓北川秀有點不知所措。
自己初讀這篇小說時,其實北川秀更驚豔於小說的文筆和極具個人化的風格。
對小說裡描繪的孤獨感和迷茫感反而感觸不深。
但一部作品,一個時代。
他挑選這篇小說,又卡在這個點去投稿,不就是為了扣動這些團塊世代的年輕人麼?
好像成功了的說。
但齋藤玲奈這反應也大了些吧。
“啊啊,不好意思,對不起!”回過神的齋藤玲奈趕緊輕輕抹了眼角,道歉後說道,“我出神了,實在抱歉。”
“沒關係,請您繼續。”北川秀笑著說道。
“所以那段話,就是風說的話對嗎?”齋藤玲奈忍不住問道。
北川秀恍然了,大概是自己提到哈特菲爾德,讓她想起了《火星的井》,然後聯想到這句話。
“也...可以這麼說吧,不過實際上它是一個很整體的東西,應該說整篇小說,其實都在表達‘風在說什麼’這個主題吧。”
北川秀笑著回答,要不書名怎麼叫《且聽風吟》呢!
“原來如此,真是一篇難得的佳作,很值得多次回味。”齋藤玲奈收起稿子,不少疑惑都被解答了,這次的短暫麵談她十分滿意。
她的這句評價其實非常高。
畢竟齋藤玲奈可是五大頂尖純文學雜誌之一《群像》的正式編輯,相當於業內金字塔級從業人員。
能得到她的一句稱讚,等於半隻腳邁進出道行列了。
“萬分感謝您的審閱。”北川秀起身微微鞠躬。
齋藤玲奈連忙起身回禮。
兩人重新落座,齋藤玲奈對北川秀又重視了許多,再度認真打量了他一番。
坐姿很好,談吐得體,長得非常帥,堪比電視明星。
說實話,不是這身製服,很難把他與保安這樣的工作聯係在一起。
“北川先生,冒昧的問一句,你真的是第一次寫小說嗎?”齋藤玲奈看了眼牆上的座鐘,8點42分,愉快的交談總會讓時間流逝顯得格外迅速,她得做出選擇了。
“是。實不相瞞,我在讀高等學校時,國語成績挺差。”北川秀靦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