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徹聞言,像是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又是一陣冷笑,雙眼灼灼的盯著譚白門,冷冷道:「譚白門,莫要忘了你的身份,你父為坐罪,已然伏誅,我曾經給過你機會,你卻不曾悔改,在我軍中煽動鬨事,繼而做了逃兵如你這般,犯了死罪之人,對我來說,還能有什麼價值可言?真是個笑話!」
譚白門卻是不慌不忙,徑直站了起來,緩緩的抬起頭看向蕭元徹,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
兩個人的眼神轟然相接,譚白門竟然不躲也不閃,就這樣硬生生的與蕭元徹對視起來。
半晌,譚白門方緩緩一拱手,不慌不忙地說道:「因為譚白門既然敢來見丞相,就知道丞相向來是一個不拘一格任用人才的人,譚白門不才,覺得我便是丞相需要的人」
「我需要的人?譚白門我麾下人才濟濟,何故需要你這樣一個死囚呢?」蕭元徹盯著譚白門,一字一頓道。
「嗬嗬」譚白門淡淡一笑,拱手答道:「因為,罪民知道丞相想要什麼更知道,有些事情,丞相您麾下的人,誰都做不了而隻有譚白門一人,可以去做!」
「譚白門,你這話說得也未免太過狂妄了吧,我蕭元徹乃當今丞相,麾下謀臣武將如雲,哪一個你可比得了的?有什麼事情做不到,偏偏要你這樣一個卑賤之人來做?」蕭元徹似乎並不氣惱,隻是陰沉著臉,沉聲問道。
「譚白門自然比不過丞相麾下的人才但是,我知道,卑賤的人,最適合做卑賤的事情」譚白門淡淡的說道。
雖然聲音平緩,卻暗中針鋒相對。
「嗬嗬你倒是說說看,你能做什麼卑賤的事情」蕭元徹淡淡哼了一聲道。
「丞相深夜喚譚白門而來,不是已經想好了,讓譚白門去做什麼樣的卑賤的事情麼?而且不論是丞相您,還是譚白門,都覺得,此事隻有譚某我,可以做的到!」譚白門說著,再次緩緩的看向蕭元徹,一臉的深意。
「有點意思那你說說看,我需要你做什麼譚白門,我隻給你一次機會你說對了,或可有命活下去,若是說錯了你見不到明日的太陽」蕭元徹聲音低沉,殺意凜凜。
譚白門絲毫不怕,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緩緩的看著蕭元徹,半晌,方一字一頓道:「丞相您需要有人來做下一個蒙肇而這個人選,非我莫屬!」
說完,譚白門深深的看了一眼蕭元徹,方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蕭元徹的眼睛驀地眯縫成一條縫,神情不斷的變化著,眼睛的縫隙之中,光芒閃動,盯著譚白門,也是不發一言。
譚白門卻絲毫沒有慌亂,似乎在等待著蕭元徹最後的決斷。
「大膽狂徒!胡言亂語些什麼!陰陽教為禍日久,我好不容易才將其剿滅,那蒙肇也剛伏法哪裡還需要另外一個蒙肇出來!我看你是為了活命,連神智都不清了吧!來人啊!將此人叉出去,即刻斬首!」
蕭元徹沉聲喝道,眼中的鋒芒更甚。
譚白門似乎恍若未聞,仍舊低著頭站在那裡,不動不言,似乎在等待著自己被叉出去的那一刻。
隻是,奇怪的是,蕭元徹這樣說了許久,也未見有任何的侍衛進來,將譚白門叉將出去。
譚白門眼中的神色,愈發的沉穩起來,淡淡一笑,朝蕭元徹一拱手道:「丞相我想,您這
周圍,並沒有什麼侍衛吧在我來見丞相之前,丞相已經打發了這裡所有的人,現在,這間房中,隻有丞相和罪民兩個人而已,那句將罪民叉出去斬首的話,也不過是說一說,讓罪民認清楚罪民的身份而已因此,丞相,您從一開始就並不想殺我不知罪民說的對不對」
蕭元徹沒有說話,用一種奇怪的審視的目光盯著譚白門,半晌方沉聲道:「你是一個聰明人不過,譚白門,有的時候,人聰明,的確是好事情,有的時候太過聰明,隻會為自己招致殺身之禍!」
譚白門聞言,這才忽地撲通跪倒在地,大拜叩首道:「丞相既然說了,譚白門是個聰明人,且譚白門身份卑賤,生死皆在丞相一念之間,丞相覺得我有用,我便可活著丞相若是覺得我無用,不過是動動手指,譚白門便會灰飛煙滅所以,聰明人譚白門,所有的聰明隻願意獻於丞相」
他說著,又叩了三叩,朗聲道:「譚白門願為丞相效犬馬之勞永不叛離!」
蕭元徹眼神不錯的盯著他,許久,忽的神情之中浮現出一絲笑意,緩緩點了點頭道:「譚白門啊你很知趣既然如此,我還真就有心好好抬舉抬舉你方才,你說你要做下一個蒙肇?」
譚白門神情一凜,明白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一半了,接下來,就要看自己如何小心翼翼地回答每一個蕭元徹的問題了。
「是!不過,譚白門做的這個蒙肇,跟那個已經死去的蒙肇不同他野心勃勃,迷失本性,譚白門不過是個死囚,所以譚白門所做的這個蒙肇,隻會為丞相肝腦塗地,絕對不會對丞相構成任何的威脅!」譚白門聲音平靜,卻是字字句句說的不帶一點的猶疑。
蕭元徹似乎品了品他所說話中的深意,方淡淡點頭,又道:「那你說說看你要做這第二個蒙肇,要從何處做起啊?」
譚白門低頭沉吟了一陣,這才抬起頭不慌不忙道:「丞相渤海大定,隻在眼前以丞相之願,必將天下一統,四海賓服所以,。丞相下一個目標,應該便是厲兵秣馬,待休養生息個一二年,便會大軍南下,渡過荊湘大江,虎步揚州,鯨吞其地,進而兵鋒直指荊南境地,到時候江南之地,必為丞相所得!」
蕭元徹不置可否,淡淡道:「這些話,應該是一個謀士該對我說的吧譚白門。似乎你沒有必要講這些事吧」
譚白門並不慌張,淡淡一笑道:「荊南錢仲謀之江南之地,乃與彆處勢力不同,向來是錢氏與神權道門兩仙塢兩權分立,並駕齊驅所以,滅錢氏為丞相第一要務,而與之同樣重要的是,如何控製江南神權道門,尤其是那個兩仙塢」
說著,他不動聲色的看向蕭元徹。
蕭元徹眉頭微蹙,一言不發,看樣子是聽進去他說的話了。
「江南之地,四大門閥,皆在道門根深蒂固,所以無論神權道門還是錢氏,其實質的掌控者,還在四大門閥所以,丞相您需要一個像蒙肇這樣的人,在丞相大軍從渤海班師之後,休養生息,準備蕩平荊南之前的這一兩年間,潛入荊南,攪動荊南之兩仙塢,攪動四大門閥之間的利益,從而令四大門閥相互爭鬥,四大門閥一旦相互爭鬥,那兩仙塢便會有機會為丞相所掌控所以,譚白門既身在道門這樣的事情,也隻有譚白門一人可以做得因此」
譚白門剛說到這裡,蕭元徹眉頭一動,忽的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譚白門趕緊停止了說話。
「譚白門你倒是真的對局勢有獨到的見解啊近前說話」蕭元徹沉聲說道。
譚白門聞言,渾身一激靈,激動的在地上使勁的叩頭,摻聲不住的說道:「謝丞相!謝丞相!」
他一邊這樣說著,一邊用膝蓋當腳走,朝著蕭元徹跪爬而去。
這一刻,這個人,就好像一直搖尾乞憐的狗。
可是,蕭元徹卻對他這樣的行為,似乎十分的滿意。
那譚白門跪爬著來到蕭元徹近前,兩個人低低的說了起來。
終於,再過了許久之後,兩個人這才結束了這場秘密談話。
蕭元徹始終坐在那裡,高高在上。
譚白門始終跪在腳下,卑微至極。
一個誌得意滿,一個甘之如飴
蕭元徹終於擺了擺手,淡淡道:「行了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譚白門,起來吧!」
「多謝丞相」譚白門又恭恭敬敬地給蕭元徹磕了一個頭,這才站起身來,低頭謙卑地站在那裡。
「你的謀劃,甚合我意看來,我決定不殺你是對的!當然,這也是你譚白門自己爭取的」蕭元徹淡淡道。
「譚白門感念丞相不殺之恩,願為丞相肝腦塗地,在所不辭!」譚白門趕緊拱手道。
蕭元徹並未接話,似乎眼神盯著前方不遠處。
譚白門看去,卻見前方不遠的地方,蕭元徹的佩劍正躺在那裡,閃著冷芒。
譚白門趕緊走了下去,小心翼翼的拾起蕭元徹的佩劍,還刻意的做出一副珍視的模樣,用袖子擦拭了一下劍身,然後將這佩劍高高舉過頭頂,弓著身子,彎著腰,一臉謙卑的朝蕭元徹近前走去,待來到蕭元徹近前,這才一臉恭敬的低聲道:「丞相佩劍物歸原主」
出乎譚白門意料之外的是,蕭元徹並未有任何接過佩劍的意思,隻是淡淡的看著被譚白門舉過頭頂的佩劍,神情變換,不知道想著什麼。
蕭元徹不說話,譚白門也不敢動,隻得保持著這樣高舉佩劍的姿勢,弓著身子,彎著腰。
半晌,蕭元徹隻是抬手,用指頭輕輕的敲了一下劍身。
「當——」那佩劍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鳴。
譚白門卻是渾身一哆嗦。
蕭元徹看在眼中,似乎頗為滿意譚白門的反應。
「我這劍,拔出來,是要見血的若不見血卻是收不回來的」蕭元徹似風輕雲淡的說道。
「丞相」譚白門聞言,一臉的驚愕,有些惶恐地看向蕭元徹。
「哈哈哈哈——」蕭元徹忽地仰頭大笑起來。
「罷了!這劍就給你拿去吧荊南艱難,這劍或許你用得著!」蕭元徹笑罷,淡淡的擺了擺手手道。
譚白門聞言,頓時顯得十分激動,「撲通——」一聲,再次跪倒在地上,雙手托舉著那佩劍,叩頭謝恩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