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限城的日子可以用一個詞來概括。
恬靜。
這是獪嶽在整個前半生從未用到過的詞,他從前見到,認識,記住,後來了解到這個詞的含義,而在明白之後,他覺得就算是下輩子,他也不會和這個詞彙產生什麼交集。
隻是活著對於他來說已經足夠艱難,足夠痛苦,足夠讓他手忙腳亂到沒空喘息。
但世界就是這麼奇妙,他本以為這輩子就會這樣匆匆忙忙的行進。
卻在做出了也許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決定,將自己的整個人生逆轉了之後,突兀的,毫無預兆的,體驗到了這樣的生活。
難以置信,他竟然開始覺得自己有機會和這樣安逸的生活沾邊。
忙碌而充實,這是無限城的常態,訓練接著訓練,練習跟著練習,但拋開這兩樣,其他的似乎輕鬆地超乎設想。
黑死牟依然壓迫感十足,但強者自有屬於他們自己的驕傲,這並不是無法被接納的,更何況獪嶽向來信奉強者為尊。
所以這不是問題,訓練更不是,他在變強,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的訓練之後都在變強,凜光依然喜歡無時無刻的粘著他,這沒什麼關係,男孩總是很聒噪,但這個年齡的男孩從來都是麻煩,獪嶽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大問題。
這樣的生活似乎能被稱之為好,又似乎不能,獪嶽分不清,他隻是意識到,他不需要再為生計考慮,不需要擔心晚上睡在哪裡,明天又該去哪裡找食物,身上的錢是否還夠用,他又需要做什麼才能繼續活到下個月。
生老病死再也不是他需要一直記掛在心上的利刃,長久以來縈繞在頭頂的陰雲似乎就這樣無形的開始消散。
他依然需要變強,他依然想要變強,變得比誰都強,這是他最初也是最終的目標,而現在,他現在似乎隻需要繼續這樣的日子,就可以逐漸的靠近那個最終目標,就這樣訓練,變強,然後一點點的成為十二鬼月,甚至是上弦,他要比那個猗窩座,甚至比黑死牟更強,他是如此想的。
這樣的觀念他不會告知任何人,但凜光似乎就是能看穿他的想法,凜光陪著他訓練,讓他可以一點點的前進,日子似乎隻需要就這樣繼續下去,他就可以靠近更美好的未來。
隻要日子這樣繼續下去。這樣恬靜的日子。
但就像他說的。
他覺得就算是下輩子,他也不會和這個詞彙產生什麼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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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總是發生在所有人意料之外,所以才總是讓人震驚,無措,讓所有人都想不出應對的措施。
獪嶽不知道那隻壺碎裂的瞬間凜光在想什麼,其實他也沒在第一時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因為對於玉壺的不夠了解,對於血鬼術的不夠了解,對於凜光的不夠了解,對於一切的未知,這種茫然之下反而讓他成為了看起來更為冷靜,反應也更快地那個。
“那是玉壺的血鬼術做的,對吧。”
獪嶽看著散落滿地的零碎,那真是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多,很多,小小的木雕,陶瓷的雕塑,好在木質的地板並不夠堅硬,而男孩的動作幅度又從來不大,於是當這些東西失去載體的瞬間,也隻是在碎裂的哢嚓聲後,叮叮咚咚的散落在地麵,沒有引發第二次碎裂。
碎裂的陶瓷落在地麵,凜光隻是站在那兒,似乎呆住了,準確的說,確實是呆住了,他沒能做出任何反應,但獪嶽的腦子先一步開始轉了,他向凜光提問,然後走上前。
“對。”
凜光回應了一聲,遲鈍了兩秒才跟上點頭,僵硬的就像是一輩子隻動了這麼一次的木頭,獪嶽幾乎聽到骨頭的哢噠聲。
他走過去,蹲下來,一個個將散落在地上的東西擺在地上,圍在一起,被布層層包裹的不知道什麼,和很顯然是這男孩親手雕的一些東西,和一些製品,還有最後幸存的一把日輪刀,刀口完全都磕壞了,但因為那是僅剩的一把完整的,所以男孩就是不舍得丟掉。
“所以這是怎麼回事啊,不是說不會碎嗎?怎麼突然就壞了,他的惡作劇嗎?”
獪嶽問凜光,男孩站在那裡,看著地上散落的東西,搖搖頭,甚至沒發出聲音,隻是轉過身,蹲下來一起開始將散落在地麵的東西堆在一起。
一個接著一個,都被擺在一起,然後他們將碎片也撿起來堆在一起。
“所以這怎麼回事?”
獪嶽耐著性子又一次詢問,但凜光依然是搖頭。
“它從沒碎過。”
凜光伸手,抓住最大的一片碎片,似乎想從中獲取什麼信息,但顯然,男孩什麼也沒得到,他也沒機會去得到什麼消息了,那片陶瓷碎片,在他的手中消散,像被風吹散的雲霧,像被焚燒的紙張,像一切將要消逝的痕跡,就這樣從他的手中,徹底消散。
“這是”
獪嶽不確定的開口,但在開口的瞬間,他想起來了,他見過這樣的場景,被砍下脖子的鬼,就會像是站在陽光之下一樣,被無形的火焰灼燒,成為這世間的一縷雲煙,就這樣消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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