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光的所願終究沒能得償。
但他大概也不會有機會知道,畢竟男孩在太陽升起之前就已經閉上了眼,不論如何呼喚都沒有睜開眼的意思,隻是靜靜地坐在箱子裡,像是一隻沒有生命的逼真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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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少有這麼安靜的時候。
行冥將勉強掛在胳膊上的箱子稍稍向上提起,輕輕的幾下,掂量時能略微感受到一些分量,那是和空箱子有所不同的。
若非這樣細微的差異,行冥大概也很難意識到自己是在帶著什麼前行的,太輕了,箱子很輕,男孩更輕,連聲音都輕的難以捕捉,呼吸聲幾乎不存在,心跳聲更不用提,實在是稀薄寡淡到讓人難以置信的存在感。
“他醒了嗎?”
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其中略含擔憂。
“不,我想還沒有。隻是太安靜了,所以稍微確認一下。”
嬌小的姑娘步伐很輕很快,努力的追逐著他的腳步。在這一聲後更是又快了幾分,從身後追逐到身側,他於是稍停,木箱被輕輕觸碰,應當是對方在確認那隻箱子上的鎖扣,觸摸時哢噠聲響暗示著那隻鎖依然安安靜靜的待在原本該在的位置,裡麵的那個鎖大致也還沒被觸碰。
“沒事,還沒醒,應該到送過去為止都不會醒過來才對,我最近特意都沒有給他送藥過去。”
忍在再一次確認了無誤之後鬆了口氣一般的後退,行冥理解這樣的暗示,他繼續邁開腿朝前行進。
其實大家本該是一同前去的,但那樣快速的奔襲畢竟顛簸,於是最終就選擇了將箱子交給相較而言走的更穩又更快的行冥,又讓最了解藥效的忍負責監護。
無一郎最初是想要爭取一個護衛隊的位置的,但在忍的勸導和行冥提醒下,不得不放棄了那個機會,而是跟著大部隊先行一步,畢竟有人等的了,但有更重要的人卻未必等的了。
“藥的研究,還順利嗎。”
話題起的有些突然,但不論是詢問的人,還是醞釀著回答的人,都不顯得意外。
“已經研製出來了。”
“真是厲害。”
“還要多虧了無慘,要不是他蠢到真的敢把凜光送過來,大概還要更麻煩一點吧,凜光身上屬於無慘的血液濃度是目前我們所接觸到的最高的,遠超之前的那些上弦,實在是幫了大忙……”
帶著笑的聲音卻聽不出半分笑意,隻能捕捉到其中咬牙切齒的刻骨恨意,然後突兀的止住,行冥並沒有刻意去看去問,隻是沉默的等。
“不如說凜光身上已經沒剩下多少是屬於他自己的血液了……”
時至今日。
行冥覺得他依然無法真的和杏壽郎共情,也很難和忍或者無一郎站在同一條戰線。
而這甚至和他不信任孩子這件事並無相關,是的,在很久的從前,他曾經真切的對孩子們充滿信任,也努力的對他們進行保護,但最終卻慘遭背叛,鋃鐺入獄,於是後對於孩子,在那顆心中,更多剩下的隻是一種看清一切的無奈和冷漠,孩子就是這樣的,生來如此,在危險麵前會失去理智,會渴望生存,會慌亂會出錯,會導致一些意外的發生。這樣的情緒中也許還混雜著其他,但他已經無心去細究。
但炭治郎的出現重新給了他新的希望,讓他重拾了那份被刻意掩埋的光,帶著成為鬼的妹妹毅然決然加入鬼殺隊的少年,和成為了鬼卻依然可以舍棄自己保護人類的少女,這對兄妹竭儘全力的奮鬥,最終靠著這樣的努力贏得了一份又一份的信任和認可。
這是他們理所當然,雖然不可思議,但又確實如此。
但這是不一樣的,凜光是不一樣的,他是孩子,卻又不是孩子,他是長得像孩子,心智不健全的,鬼。
這一點不可否認。
不論無一郎或杏壽郎如何為他做辯解,如何對他的‘好’進行闡述,都不會改變這樣的現實,傷過人的鬼永遠隻是鬼,那個男孩現在所做的一切也並不能證明他是值得被信賴的。
他從未真的努力去做出什麼,去試圖拯救什麼保護什麼,他隻是像個惡作劇的孩子一樣,隨心隨性的去做著想做的事。
這是不同的。
“這證明對於鬼舞辻無慘來說,名為凜光的鬼確實是非常重要的。”
行冥如此開口。
“您依然不相信凜光嗎。”
是肯定的語氣。
沒有回答,沉默本身就是一種肯定的答案。
信任,哪裡來的信任,鬼和人之間怎麼談信任,而他又該相信凜光什麼,相信那個男孩不會再傷人吃人,還是相信他來這裡真的隻是上天賜予的機會,又或者相信凜光能成為他們殺死無慘的關鍵?
“既然是這麼重要的存在,那麼無慘就不可能那麼輕易的拋棄,不論是覺得沒用了,還是對他心有芥蒂,對於鬼來說,吃掉才是更合適的選擇,放逐沒有意義,丟棄更是如此。”
沒有答案的疑點太多,無法被解釋,就隻會永遠的存在,即便因為其他的事被短暫的拋開不談,也終究會像是一根刺一樣留在那裡,每次想起時都會又一次牽動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