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從未感受過這樣的震撼。
她一直都知道方夫人看相很準,卻不知她算卦也能神準到這般地步。
心想事成,心想事成!她誠心誠意地想,她的水生真就回來了!
喬氏愣愣地坐了好一會兒才開始痛哭起來。
她死死抓住方眾妙的手,語不成句地說道:“方,方夫人,太好了。水生,水生真的回來了。遇到你太好了。謝謝,謝謝。我,我磕頭。我磕頭。”
她踉蹌站起,踢翻了椅子,跪下砰砰磕頭。
方眾妙讓黛石扶她起來,淡淡問道:“你對水生好嗎?他親近你嗎?看見你在這裡,他會高興還是害怕?”
喬氏僵在原地,麵容漸漸蒼白,狂喜之情如潮水般退去。
她想到自己平日裡對水生的刻意忽視。她想到了昨天傍晚在嫂子的攛掇下對水生的一場暴打。她搖搖晃晃,站立不穩。
方眾妙見她如此,已然明了,不由歎息:“你從未對水生好過?可是看你的樣子,你與他還是有母子間的感應的。”
喬氏雙手握拳,麵容扭曲。她想起了許多往事,現在才逐漸明白自己是如何被沈卉愚弄的。
她帶著哭腔說道:“我與水生是有感應的,我以前對他很好,可是後來他中了毒,越發瘦的不成人形,我就不敢再見他了。”
“他病弱成那個樣子,我總以為他快死了,我難受得要命。而且每當我對他好的時候,我兒子,不,他不是我兒子。那個平子瑜,平子瑜就會吃味,然後跟我鬨。”
“他一鬨,沈卉就會出現,不斷在我耳邊念叨水生的不是,說水生內裡藏奸,是個壞種。他們還慫恿我責罰水生。我,我不忍責罰,隻能漸漸疏遠水生,當他不存在。我太蠢了,我真的太蠢了!”
喬氏捂住臉,聲音似哭似笑。
“沈卉她什麼都知道吧?我對她的兒子千好萬好,她卻見不得我兒子有半點好!她不準水生讀書上進,她要我把水生入奴籍!她說隻有打斷水生的脊梁骨,才能讓水生守規矩。好啊!好啊!”
喬氏放下手,露出一張扭曲的臉,咬牙切齒地說道:“好一個毒婦!我要去殺了她!”
方眾妙抬起手,淡淡道:“殺了她,你就得賠命,水生誰來養?”
喬氏僵住。
方眾妙又道,“既然你與水生不親,他來了你就躲到屏風後麵去,不要露麵。我跟他先聊聊。”
喬氏連忙點頭,噙著淚喃喃道:“謝謝夫人,幸好有你,否則我們母子定然會冤死!”
門外傳來龍圖的聲音:“主上,我把三個銅板和那孩子帶來了。”
喬氏立刻跳起,飛快躲到屏風後,順著鏤空的花格往外看。
水生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色衣服走進來,袖子和褲腿折了好幾折,麵色蒼白,臉頰凹陷,但雙眼很明亮。
沉到江底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死定了,卻未料三個大哥哥好似天兵天將一般忽然出現,輕輕一捏就碎掉巨大的銅鎖,將他抱出了水麵。
他覺得過去的水生已經死了,現在的他是一個全新的人。所以他一點兒也不難過,他很開心。
看見坐在上首,如仙如佛的方眾妙,他呆了呆,然後便恍惚地忖道:救我的果然是菩薩姐姐。
方眾妙仔細看他麵相,語氣帶上了玩味:“聽說你叫水生?”
水生立刻跪下回稟:“夫人若是不喜歡這個名字,可以為我重新取一個。”
看著兒子毫不猶豫地舍棄過往,喬氏心如刀絞。可疼痛之餘,她卻又無比釋然。舍棄了好啊!連她也不想要那樣的回憶!
方眾妙招招手,柔聲道:“你來我跟前。”
水生爬起來,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跟前。
方眾妙用食指和中指輕輕捏住他尖尖的下巴,左右看他的臉,沉吟道:“你的確需要換一個名字。”
水生垂下眸子,不敢直視夫人。他已經習慣了被人掌控命運,不過換個名字而已,能活著就好。況且夫人很溫柔,指尖很暖。
水生小心翼翼地抬眼,問的卻不是自己的新名字。
“您的拇指怎麼了?受傷了嗎?”
方眾妙愉悅地笑了。她瞟了一眼身後的屏風,讚許道:“一點小傷,無礙。你是個心思細膩,懂得感恩,體貼孝順的孩子。救你回來,反倒是我占了便宜。”
水生低下頭,蒼白消瘦的臉慢慢因為羞澀而漲紅。
他被誇獎了嗎?這好像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呢!夫人果然很溫柔,很溫暖。
水生抬起濕漉漉的眸子,小聲說道:“謝謝,謝謝夫人誇獎。您救了水生,水生願意用一輩子報答您!水生要給您當牛做馬!”
躲在屏風後的喬氏連忙捂住嘴,免得自己哭出聲音。
這個柔軟善良的孩子就是她的兒子呀!若是他沒被人偷走,而是在自己身邊養大,被他這般依賴眷戀的人就是自己啊!
兒子,我的兒子!是娘親對不起你!是你太好,娘親不配擁有你!
喬氏哭到渾身顫抖。
水生有所感應,不由看向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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