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石衝出去,叉著腰怒瞪孫巧兒的背影,這個可惡的婦人,竟是這般忘恩負義!
楊康伯和楊英才連忙給黛石道歉,又對方眾妙說了幾句客氣話,這才帶著淨如快步跟上孫巧兒。
黛石回到客廳,嘟著嘴說道:“小姐,那個楊夫人瞪你!我能不能挖掉她的眼睛?”
方眾妙笑了笑,說道:“不用管她。明日這個時候,隻怕她會哭著來找我,跪下求我再把這麵具給楊錦坤戴上。”
黛石愕然地問:“為什麼啊?戴上麵具的楊錦坤像瘋子一樣。我看了都怕,她不怕嗎?”
方眾妙曲起指節輕輕敲擊麵具,意味深長地說道:“這麵具是虛實之間的造物。戴上它,顯露的是真實,摘掉它,顯露的是虛假。你以為真實是可怕的,殊不知,隱藏在真實之上的虛假才是世上最恐怖的東西。”
黛石撓頭,“小姐你彆說了,我聽不懂!你明知道我沒讀過什麼書。”
大長公主仿佛抓到了方眾妙的錯處,立刻質問:“你和你爹為什麼不讓黛石讀書?是想把她養廢嗎?”
方眾妙睨了黛石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告訴你娘真實的原因。”
黛石縮縮脖子,小心翼翼地說道:“統領逼我讀書,我就把暗衛營的藏書樓給燒了。他們重新建樓,我又給燒了。統領拿我沒辦法,也就不再逼我讀書了。”
大長公主:“……”
方眾妙用指尖點點桌麵,意味深長地說道:“趙華陽,你彆罵她。我敢打賭,她不愛讀書的性子隨你。”
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咳了咳,馬上轉移話題:“方眾妙,趙璋不是皇族血脈,我要廢了他。你不是會看相嗎?你說瑾王有沒有帝王相?”
方眾妙搖頭:“你們趙氏皇族,無一人有帝王相。”
大長公主愣住了。她反複確認:“真的沒有?一個都沒有?遠一些的旁支呢?”
方眾妙連續搖頭:“真的沒有,一個都沒有,嫡支旁支都沒有。”
大長公主頹然坐倒在椅子裡,喃喃道:“這可怎麼辦?皇位無人繼承,大周的社稷如何延續下去?”
她捂著胸口沉思半晌,咬牙道:“矮個子裡麵挑高個,就瑾王吧。他年紀最合適,學識人品也過得去,處理政務的能力也還行。我與他一起辦過幾次差,他處事滴水不漏。他若登基,必然比趙璋強百倍。”
方眾妙忽然笑起來,細長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麵,仿佛聽見了什麼極其荒唐的話。
大長公主不滿地問她:“你笑什麼?”
方眾妙指著桌上的三個銅板,緩緩說道:“此卦為夬卦,天下澤上,卦辭為揚於王庭,孚號有厲;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
大長公主皺皺眉頭,理直氣壯地問道:“本宮自幼不愛讀書,這卦辭什麼意思?”
方眾妙:“……”
沉默了好一會兒,方眾妙才歎息著解釋:“簡單來說,這卦辭的意思是臣下叛亂,帝王要起兵戎。”
“換言之,趙璋本打算派人暗殺宗室男丁,但他現在改了主意。若我料想得沒錯,他會頒布聖旨,宣召宗室明日入宮覲見,而後動用禁軍,把你們全部絞殺。”
大長公主頃刻間暴怒。
“他敢!本宮先宰了他!”
方眾妙冷靜地問:“皇城裡有禁軍五萬,你有多少兵馬?”
大長公主瞬間失語。她坐擁數十萬鎮南軍,可他們都在邊疆,不在臨安。趙璋若是真的發了瘋,打算血洗皇城,誰都阻止不了他!
大長公主的聲音顫抖起來:“這卦象是死卦嗎?沒有轉機嗎?”
方眾妙搖搖頭:“九三爻辭:壯於頄,有凶。君子夬夬獨行,遇雨若濡,有慍,無咎。”
大長公主:“什麼意思?”她開始後悔了。自己早年怎麼就不多讀些書?
方眾妙解釋道:“無論是雷霆閃電還是暴雨傾盆,即便龍袍濕透,寸步難行,隻要帝王下定了平叛的決心,堅持血洗到底,他必勝。想來你也清楚,五萬禁軍在手,他想輸都難。他唯一要麵對的不過是事後的幾句譴責罷了。”
大長公主愣愣地看著虛空,眼睛漸漸失去神采。
她忽然坐直,急急說道:“本宮這就帶著瑾王離開臨安!”
方眾妙搖頭:“遲了。城門已有重兵把守。”
大長公主站起身,質疑道:“你算的卦未必準!”
黛石嗤笑一聲:“小姐算的卦從來就沒錯過!”
母女二人正相互瞪眼,門外跑進來一個女官,正是大長公主的心腹。
她擦著冷汗急急忙忙說道:“殿下,可算找到您了!方才皇上派人來頒聖旨,召您明日入宮參加家宴。其餘宗室也都接到聖旨,紛紛來找您詢問意見。您快回去吧,瑾王還在府裡等您。”
卦象果然應驗了!趙璋真的要血洗趙氏皇族!
大長公主猛地起身,匆匆往外走。剛跨出門檻,她卻又回過頭,血紅的一雙眼睛怒視方眾妙,“那冊子是你散播的,趙璋的身世也是你揭穿的,而今要承擔後果的卻是我趙氏皇族數百人。他們若真的死在明日的家宴上,方眾妙,你罪孽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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