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9月22日。炎熱依舊。但早上的時候,畢竟有了幾分涼意。
浙江省寧波市某海軍駐地的營房裡,官兵們正出操回來。在路過軍官宿舍時,從一個窗口飄出孩子驚慌的啼哭。有人知道,這裡住著一位上尉軍官的妻子。她是來部隊探親時。不巧的是,上尉正在出差。
那麼,在沒有丈夫照料的情況下,這位遠道而來、帶著孩子的軍人妻子是否有什麼難處呢?戰友去敲門。門鎖著,卻沒有這位妻子的聲音,而聽到敲門聲的孩子卻哭得更厲害了。
頗感意外的官兵們立即搬來一張凳子,透過門上麵的氣窗看去,不禁愕然:隻見上尉妻子軟軟地躺在床上,紋絲不動,孩子撲在母親身上,驚呼著“媽媽”……
破門而入,這位妻子已經死了。
部隊保衛人員率先勘查了現場:門窗完好無損,沒有撬鑿痕跡,室內整齊,稍顯貴重的錢物似乎也不曾失少;死者身上沒有任何傷痕,那張美麗的臉上除了死後特有的蒼白,也未留下明顯的痛苦,那樣子,仿佛靜靜地熟睡著所有跡象表明,犯罪分子作案致死的可能可以排除。
然而,她緣何突然死去?又如何向即將回隊的丈夫解釋?
醫院作了解剖檢查,得出了“腎上腺異常急死”的結論。
顯然,這是醫生從純醫學的角度所作出的結論。人們相信它,卻抹不去留在心中的絲絲縷縷的疑慮。程叢根法醫奉命前往。
這位畢業於複旦大學生物係的高材生,當時是浙江省公安廳刑偵處的法醫。
一組業已解剖出的死者內臟放在程法醫麵前。透過明晃晃的鏡片,借助科學的儀器,調動起堅實的理論根基和幾十年實踐經驗,慎之又慎的法醫未發現致死的病變。
再深入研究,猛然發現死者心肺表麵有散在性出血點!
法醫摘下眼鏡,在窄小的解剖室裡緩慢地徘徊著,縝密的思維尋析出一個他曾無數次遇到過的死因:窒息致死!
可是醫生馬上跳出來:“急死也可以出現心肺出血點。”
醫生和法醫本是同一鼻祖,程法醫當然不會去與醫生作無謂的理論上的辨析,他要看看屍體。屍體已被拉到殯儀館,因丈夫尚未趕到,才沒有火化——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如果無人提出要求法醫再檢查一下,如果屍體在法醫未看過之前火化,那麼,這名上尉妻子的死亡或許就以“因病急死”而棺蓋論定了。
身穿白大褂,神情嚴峻的程法醫在部隊保衛人員的陪同下,走進了殯儀館。
程法醫緩緩地轉動著死者的頭顱,在貌似正常的僵硬的脖子上尋找著什麼。經驗告訴他,再狡猾的凶手——假如有凶手的話,也難以不留下致人窒息死亡的痕跡。
可嚴酷的事實是,死者身上確實沒有明顯的印痕,彆說醫生發現不了,就是粗心的法醫也無從發現。
病死,他殺,這舉足輕重的“三八線”,法醫的鑒定一筆千鈞!
程法醫無數次深感肩上的分量。他離開殯儀館,脫下那雙白色的超薄型手術乳膠手套,換下白大褂,表情冷峻,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對部隊保衛人員說:“他人扼頸窒息致死!”
寧波市公安局刑事偵查技術人員應部隊所邀,立馬趕到現場,重新勘查,開展周密調查,但仍未發現他殺痕跡。
部隊認為,營房崗哨林立,老百姓很難進入,哪來他殺之他?偵查員詫異,部隊紀律嚴明,教育有方,死者死後,所有官兵情緒正常。意見方方麵麵,分析精辟入理,焦點卻或明或暗地落在法醫身上:他殺,不可能。
當然,誰也沒有向法醫直言,隻是委婉相告:程法醫,你是不是也去現場看看?然而,部隊保衛人員和公安技術人員兩次察看過的現場,均未發現疑點,法醫又能尋找到什麼呢?
是的,已被打掃過的現場和無法進出的門窗,確實找不出犯罪的蛛絲馬跡。而不能發現罪犯進出現場的痕跡,案件就難以成立。無數雙目光看著程叢根。有期盼,有感激,有不以為然,也有嘲笑。這目光裡複雜的成分越發勃發起法醫強烈的責任感!決不能到此為止,現場沒有找到痕跡不等於沒有痕跡。
幾天過去了。自從第一次現場勘查後,死者用過的被褥等日用品已被洗曬整理過,罪犯可能留下的痕跡也會因此而消失。一個死者用過的枕頭落在法醫手中,套子顯然剛剛洗過,散發著淡淡的香皂味。他在套子中抽出枕芯,幾乎是一寸一寸地尋覓著可疑。
驀地,一塊指頭大小的淡淡的紅色印痕映入法醫眼簾——是血跡!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法醫的血頓時奔騰湧動,他以無法抑製的興奮匆匆跑進化驗室!現代化的化驗器械裡,這尚屬新鮮的血跡很快排除死者和其丈夫的血型。
那麼,是誰的血留在這隻死者用過的枕芯上?
法醫的結論依然斬釘截鐵:是罪犯!可是,查遍營房內的所有官兵,沒有一個在死者被發現前後受過傷的。難道凶犯是老百姓?這時,終於有人想起:死者被發現的當天早上,部隊出操時,其中有個學軍的大學生阮俊華,不慎在石子路上跌了一跤,碰傷了上唇。當時,帶隊的首長叫他及時包紮,但他發揚“兩不怕”精神,忍痛堅持,和部隊同時回到營房。這一事跡被宣傳乾事知道,即被宣傳為學軍榜樣,黑板報和廣播室接連表揚,難道他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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