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應覺得,如果在“論如何一句話讓一個人愧疚一輩子”的這個選題下,那麼傅律師大概會是屈指可數的。
他現在就有一點愧疚,指腹輕輕壓在手機邊緣,眉眼低垂地看著對話框裡的內容。
沒
在等你
挺簡潔的幾個字。
以前許應總覺得文字消息缺乏感情,起碼比麵對麵交流要顯得冷淡許多,但他卻沒有在傅律師這裡感受到所謂的冷淡。
對方好像沒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了,偷偷地伸出了觸角撓人。
說心裡沒有波瀾是不可能的。
令人心動本來就是美人的天賦,而這美人恰好又會撩撥人,許應真的很難拒絕傅律師這樣的人。
他不打算回消息了,直接問傅朝年方不方便接電話。
沒過幾秒,傅律師的微信電話打了過來。
“許老師,”溫柔低沉的嗓音順著聽筒鑽進耳朵,帶著細微的沙啞和磁性,聲音裡麵的愉悅笑意很明顯,穿透力很強,震動衝擊直抵耳膜,“早上好。”
許應用力捏了捏酥癢的耳朵,把電話改成免提,“早。”
傅朝年:“睡得還好嗎?”
“還可以。”
其實不好,莫名其妙醒來得早,想再睡卻又被徐寧的電話吵醒,這種感覺半死不死和沒睡似的讓人不爽。但這些抱怨許應不會和傅朝年說。
按道理,他這時候該禮貌地回問一句“你呢”,但想到某人壓根就沒睡……
“傅律師為什麼要等我?”這話有點明知故問的嫌疑,但許應想聽這人親口說說。
“許老師要聽實話嗎?”
“傅律師也可以說假話。”
“那我可不敢。”傅朝年短促地笑了一聲。
“其實是因為不太確定許老師的想法。”電話那頭,他很認真也很坦誠地說:“前天聽徐老板說你拒絕過很多人,也不會輕易加聯係方式。”
“我不清楚許老師是否青睞我。”
這個微信申請的重要性就像“他是1”一樣關鍵,是一把鑰匙。
“雖然我對自己的長相很有信心,但總有萬一不是嗎?”傅朝年又開了句玩笑。
許應挑了下眉,算默認了這句話。
他沒說自己青睞傅朝年,而是換了種方式回應對方的憂慮,“昨晚走的時候不是有說過下次見?”
傅律師很輕地“嗯”了一聲。
“我是個守信用的人。”許應淡聲說。
他當時說了好,那就是好。
回答像暗示一樣拋了出去,電話那邊卻遲遲沒有回應,像是對麵的人突然摁了靜音鍵,然後消失了。
許應看著手機皺起了眉。
又過了兩秒,傅朝年的聲音才重新傳過來,他說話時語氣還明顯含著沒有散儘的笑意,“不好意思,剛才有點高興,我相信許老師。”
許應的眉頭便又鬆開了,還無意識地牽了下唇角,“可是你怎麼知道我微信是多少?”
徐寧是絕對不會在未經過允許的情況下把他的微信推給任何人的。
“這個,許老師的寵物醫院口碑很好,稍微用一點心就能找到。”傅朝年笑著解釋。
許應沒說話。
有人肯為自己花心思是值得高興的事,尤其對方是一個好看的人。
他心想:看吧徐寧,傅大律師的腦子是真的有在好好使用的,起碼在對他表達好感的這方麵毫不吝嗇。
許應想到什麼,“徐寧說你沒有回他消息。”
“我昨晚沒看工作賬號。”
“那這個是?”
“我私人的。”
許應停頓了一下,就輪到了傅朝年反問:“許老師這是在幫徐老板討說法嗎?”
“沒有。”許應輕笑,“是他誤、”誤會我們昨天整晚都在一起。
這話不好說出口,無論怎麼委婉美化都太曖昧,許應抿了下唇。
傅朝年等了幾秒沒下文,耐心詢問:“他怎麼?”
“沒什麼。”許應搖頭,語氣有點怪,“他一晚沒睡,不太清醒。”
這大概是“他腦子有問題”的含蓄說法,也是對徐寧吵人睡覺的口頭報複。
傅朝年聽完就在那邊在笑,笑聲很輕但是連續,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開心。許應聽著也忍不住想笑,他抿了下唇,簡單解釋了自己昨晚沒通過好友申請的原因。
“我酒量一般。”許應單手打開公寓的窗戶,暢快地舒了一口氣。
他們好像沒聊幾句,但時間已經四點多了。
外麵的天一點一點亮起來,微風吹過他伸出去的手臂,許應閉上眼,感覺心情很好,被打斷睡眠的煩躁也徹底被風吹散了。
他聽見傅律師在電話裡嗓音溫柔地說:“我知道,我也沒有跟許老師討說法的意思。”
許應“嗯”了一聲。
是他不想對自己滿意的相親對象太失禮。
畢竟從傅朝年的聲音裡就能聽出來他現在其實已經很疲倦了,隻是還掩飾著。
“傅律師吸煙嗎?”許應忽然問,他昨天沒在傅朝年身上聞到任何煙草的味道。
“偶爾會。”
書房內半昏半明,傅朝年坐在書房的椅子上,瞥了眼桌角的煙灰缸,那裡麵有半隻燃過的煙,他沒有煙癮,吸了兩口提神就掐了。
傅律師單手撐在桌麵,揉著隱隱發漲的太陽穴,“許老師呢?”
“我不太喜歡。”許應如實道。
但他其實能夠理解傅朝年,以前他在醫院通宵加班的時候偶爾也會想著點支煙提神,隻是因為實在不喜歡那味道才作罷。
傅朝年聽完頓了下,伸手用桌上的文件夾硬質邊角將煙灰缸推遠了些,低聲說:“明白了,今天開始戒煙。”
許應就笑起來,心情變得更好了。
他望著天邊被高樓大廈擋住大半的日出朝霞,語氣輕快道:“今天天氣不錯。”
“是,這兩天天氣都很好。”傅朝年也從椅子上起身,走到窗口看向同一片天空,薄唇微揚,“所以許老師晚上有時——”
電話裡的人聲戛然而止。
許應冷不丁聽到“嘟”的一聲,人還愣了下。
他垂眼看著手機屏幕上的“通話中斷”四個字,指腹微動,輕抬了下眉梢。
如果沒理解錯,傅律師剛才應該是想要約他?
就是不知道被什麼打斷了。
有一點掃興。
算了。
許應用力扣了下拇指關節,放下手機去洗漱。
原本好好的曖昧就這樣被橫空打斷,許應心裡難免有點落空,這種後勁直到洗漱完也沒完全消散,他便乾脆換了衣服到樓下晨跑。
正是剛入夏的季節,晨風不大不小吹得人舒服,街道和附近的公園都什麼人聲,園區茂密樹叢間的鳥鳴聲倒是沒停過,與風穿過樹葉枝乾的風聲一混,成了大自然的二重奏。
許應已經很久沒有進行過戶外運動了,他更喜歡擼鐵,住處也有健身器材,但卻不會頻繁鍛煉。
相比於魁梧健碩的體型,許應更傾向讓自己的身體保持低脂薄肌的狀態,削瘦但不單薄就夠了。
但如果是對另一半,許應的要求就苛刻了——要像傅朝年那樣。
悍利挺拔又不誇張,肩頸胸背腰腹腿……總之越趨近他心裡的完美標準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