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徐寧之前經常陰陽怪氣地說他寬於律己嚴於律人,也不是沒有道理。
許應跑著跑著就停了下來,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輕喘了兩口氣,然後突然笑了。
明明是出來跑步,怎麼又想起傅朝年了——果然長得好看就是了不起。
他低頭磨了下牙,冷靜下來。
公園附近基本隻有一些個身體強健的叔叔阿姨,偶爾能看到一位下夜班回來半死不活的年輕人。對方臉上無神眼底沒光,在看到許應的時候才勉強亮了那麼一點,停下來打招呼。
許應抬頭時被晨光晃得眯了下眼,他起抬手,指縫伸進發梢裡往後抓了把被汗打濕的額發,笑著跟他點點頭,又寒暄兩句才結束。
他從早餐店出來是六點多一點,手機始終沒有響過。
學校今天沒有早八,許應在去醫院和睡覺之間選擇了後者,結果剛走回到公寓附近就遇到了房東。
“哎呀是小許啊,巧的嘞,你今天這麼早呢?”公寓房東姓王,是個揣著啤酒肚的中年大叔,平常跟人聊天的時候就喜歡拍拍小肚子,臉上始終帶著憨厚和善的笑。
許應停在門口跟他打招呼,叫他王叔。
“哎,”王叔點點頭,撓了撓臉頰問:“那個小許呀,我算著你之前說的,過幾天是不是要收拾著搬出去啦?”
許應“嗯”了聲,“大後天搬。”
公寓裡的東西已經打包的差不多了,被褥到時候丟掉換新的,除此之外他的東西兩個箱子,貓的東西兩個箱子,開車一趟就能帶走。
“哎好……你看我這、這事是有點匆忙,我做的不對,難為你了啊小許。”王叔的手在衣服上蹭蹭,又去撓後腦,有點不好意思。
許應搖頭,“沒關係。”
王叔的兒子比許應小幾歲,對象談了三年,過段時間就要結婚了,王叔想把公寓賣掉給兒子兒媳買房。
這喜事訂的有點突然,許應當時已經提前一個月簽完了一年的續約合同,王叔當下抹不開麵找許應,但他老婆又催得緊,最後隻能來找許應說自己實在沒辦法,迫不得已才要毀約,並且願意賠付違約金。
許應當時沒說什麼就同意了,王叔為了表示感謝還幫許應聯係了新的房源,隻是被許應婉拒了。
“你這回打算搬哪兒去呀?”
王叔今天本來就是想到公寓找許應問問搬家進度的,隻是沒想到在路上就碰見了,現在正事打聽完了自然也免不得要閒聊幾句。
“豐麟那邊。”許應報了個大概位置。
“還租公寓啊?”
“嗯,住習慣了。”
“哎呀,叔記得那邊可不便宜啊……”
豐麟那邊是臨川出了名的高級公寓群,環境好治安好,有一大片人工湖,公寓都是獨棟,更像個小彆墅區,價格起碼比這邊的公寓貴了兩倍不止。
王叔默默在心裡算了筆賬,覺得到那租房還不如付個首付買房劃算,但他知道許應肯定不會聽這些,就沒多嘴。
他對許應是有些了解的,這孩子性子有點生,像他們認識三年了都熱絡不起來。但許應有禮貌,講究體麵,工作穩定,哪哪都好,就是這麼多年了一直單著。
王叔租許應公寓有三個年頭了,一次都沒看見許應帶小姑娘回家過。
王叔瞅了瞅許應,納悶道:“我記得小許你是不是說過你30了?”
“31。”許應說。
“31…對對,你就瞧著不像,年輕,看著跟剛畢業的大學生似的!”王叔爽朗地笑起來,想到老婆交給自己的任務,舔舔嘴唇道:“那什麼,叔記得你沒對象是不是?”
“是這樣啊,你嬸子讓我跟你說她親戚家有個姑娘,海外留學生,頭兩個月剛回臨川,前天我們吃飯見著一次,哎喲那小姑娘可漂……”
“王叔。”許應打斷他,輕蹙著眉頭,“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不需要女朋友。”
“不要對象?那是為啥?”王叔有點不太能理解。
所謂成家立業,彆人都先成家後立業。許應的事業都已經相當優秀了,怎麼還不見他急著成家呢?
許應沒說話。
王叔以為他想不通,繼續苦口婆心道:“小許啊,叔也不是非要給你介紹這個對象,就是看你總一個人太孤單了。住的地方不定下來倒是無所謂,但你身邊不能沒個知冷知熱的……叔是過來人,你彆看現在你覺得一個人自由自在的,時間一長你就該沒滋味了。”
“你也彆嫌我囉嗦,往後你就搬走了,叔就今天說這一次,過日子還是得兩個人才行。”
哪怕不結婚也可以,好歹有個伴呢?
不然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想說話的時候身邊都沒人,那有什麼好。
許應沒反駁他的這些話,淡聲解釋道:“王叔,我沒打算一個人過,隻是我喜歡男人而已。”
“啥?”王叔被他一句話驚到了,音調陡地拔高,“小許你、你喜歡男的?”
許應淡定地“嗯”了聲。
“你喜歡、那這幾年也沒聽你提過啊……”
好在現在互聯網發達,對有些事也沒那麼難以接受,王叔就是驚訝許應竟然喜歡同性,這孩子平常看著也不像。
王叔清清嗓子,立刻就改了口,不再提相親了,試探道:“那就算喜歡男的,也能找吧?”
這些年他同樣也沒見許應帶過小夥子回家呀!
許應“嗯”了聲,手伸進口袋裡摸了下手機,淡聲說:“沒遇到合適的。”
“一個合適的都沒有啊?”
許應點點頭,但想到了什麼,又搖了下頭。
王叔看他這樣,好奇地摸了摸下巴,“其實還是有的吧?”
“算是。”許應沒多說。
“那就行那就行。”王叔點點頭,也沒再問。
他不懂這些,知道許應沒打算一個人孤獨終老就放心了。
臨走前王叔說過幾天會給許應發請柬,婚禮定在七月二十號,讓許應一定要來喝喜酒,還說要是他能帶著對象來就更好了。
許應點頭說好,都先答應了下來。
對象現在是沒有。
相親對象倒是有一個,就是不知道“死”哪去了。
…
再收到傅朝年消息是上午九點多,許應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裹著一身熱騰騰的水汽,連眼睫都是濕漉的。
傅律師發來了很多條消息,但沒打電話,估計是怕許應睡著了才沒打擾。
許應簡單地回了徐寧的消息,又在醫院群裡布置了今日任務,說自己下午要去學校,晚上才會過去,讓他們把這幾天的病例提前整理好。
林醫生私聊他要一個骨折手術的視頻,許應就到雲盤裡找了發給她。
但許應始終沒回傅律師,頭像上的小紅點還在,對方最後發來的一條是,問他是不是生氣了。
生氣嗎?
許應平靜地想:生氣倒談不上。
傅朝年有急事要處理,一時顧不上跟他這邊解釋是再正常不過的情況了——但這不影響許應現在不想回消息。
他有點困,定好鬨鐘,把手機放到旁邊,可能是運動過的原因,許應睡得沉,晚醒了二十分鐘,再睜開眼的時候,外麵的太陽已經有點烤人了。
他沒拉窗簾,床上被子上身上都曬得暖洋洋的,光線很明亮。
許應睡好了,腦子清醒,心情也還行,這才眯著眼睛拿出手機看傅朝年的消息。
f:抱歉許老師,早上接了個跨國電話,才忙完。
f:今晚我本來是想約你看電影,但臨時要出趟差,大概要兩天。
f:後天晚上許老師有空嗎?
f:許應,你生氣了嗎?
一共四條,許應看完後打了個哈欠,眉眼間看不出喜怒。
他單手撐著身體坐起來,眼睫濕潤地引用傅朝年的第三條消息。
回道:抱歉,要搬家,沒時間。
回複完許應就去學校了,下午他滿課,晚上還加了一節實驗,結束了還要去醫院。臨近期末,課間找他問問題的學生也多了。許應一旦忙起來就不會點開微信了,基本處於勿擾模式。
而傅律師這兩天要出差,一定也很忙,接下來幾天他們未必會有什麼時間再聊天。
所以許應也很好奇,他和傅朝年的“下次見”,會是什麼時候,會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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