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喜睜開眼時,屋子裡還是灰蒙蒙的。
她估摸著自己比之前在桃溪村要醒得更早一些,因為她心臟有些不舒服,這裡靈氣還是太濃鬱了,清靈丹加蔟草都不能完全壓製住這種醉氧般的不適。
但蔟草今天不能再吃了,她沒有仙元,微薄的靈力要三天才能將蔟草毒性排個七七八八。
隗喜按住心口,緩慢又小心翼翼地深呼吸兩口氣,才是坐起身來,如常一樣一番調息,等結束的時候,她的臉色比之前還要蒼白,渾身冷汗涔涔。
她側過身撐住床準備下來梳洗,餘光感覺到什麼,下意識抬起頭來,卻是被嚇了一跳。
對麵的窗下,聞無欺正微微垂首坐在那兒。
他閉著眼,身上有些潮意,如玉的臉上覆了一層薄薄的霜,連濃黑的長睫上都掛著白霜,令他整個臉透出冰魄般的蒼白冷漠,唇瓣卻殷紅豔麗,又顯得妖冶詭異。
似乎是被隗喜紊亂的呼吸聲驚醒,聞無欺睜開了眼睛,抬頭朝她看了過去。
或許是剛剛蘇醒的原因,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神情,便顯得清寒冷然。
那眼神讓隗喜抓緊了身下的被褥,他這個樣子,就是那一日在外城時她抬頭看到的樣子,冷漠沒有感情,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任何人任何東西在他眼裡都是卑微的螻蟻。
但很快,他似乎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看清對麵床上被驚嚇得臉色發白的隗喜,臉上的冷意漸漸淡去,他的唇角輕輕翹起,翩翩君子般的柔和,緩聲開口慢慢道:“抱歉,嚇到姑娘了,昨夜可有好眠?”
隗喜遲疑了一下,撫著心口從床上下來。
她的腳一沾地,餘光便看到聞無欺那旁人看不到的黑色魂體如同觸肢一般朝著她勾纏而來,她呼吸一滯,下意識想後退,但身後是床,便又重重坐了下來。
那黑色魂體也縮了回去。
她能察覺聞無欺正看著她,或許還帶著疑惑,她本就心臟不適,便故作心口疼地蹙了蹙眉,揉了揉心口,才是抬起頭來。
她當然不想真的做卑微的隨侍,她隻是為了接近他,讓他習慣她的親近,想要利用他去玄樓看書。
隗喜隻當和他在玩一個扮演遊戲一般,唇角露出柔和一笑,略有幾分親昵與俏皮道:“昨晚睡得挺好的。”
她麵容蒼白,秋水一樣的眼眸含著淺淺笑意,歡喜又羞澀。
聞無欺身上的冷霜很快就融化了,他的臉濕漉漉的,頭發也濕漉漉的,他漆黑的眼睛也溫和地看著隗喜,隻是眸色漸深,他聲音低了一些,溫柔一笑:“如此,甚好。”
隗喜又躊躇著說:“這裡就隻有一張床,所以我就睡在上麵了……以後這裡多加一張床吧?或者我睡偏殿去。”
聞無欺朝她身後的床掃了一眼,再看向隗喜,緩聲說:“多加一張床?”
床這麼大,難不成睡不下兩個人嗎?
隗喜怔住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她垂下眼睛,攥緊衣擺,羞澀的模樣,小聲說:“不加……不好吧。”
聞無欺沒吭聲,應該是讚同的意思吧。
他身上冷霜浸濕了衣服,衣擺上滴下水來,空氣都仿佛變得陰冷,他卻不甚在意的模樣,安靜溫和地坐在那兒沒動。
隗喜看到了那水,當然不能假裝沒看到,她便關心地從床上起身,輕聲道:“你身上好濕,是剛沐浴過沒擦乾嗎?”她頓了頓,說到這便想到了聞無欺和鐘離櫻度過一晚的事,想到那是聞如玉的身體,她的臉上自然露出落寞和傷感,輕聲說:“快去換件乾爽的衣服吧,免得受涼……忘了你們修者不會因為這受涼了,總之,去換件衣服吧。”
說到這,她像是忽然想起來自己是隨侍,又小聲說:“我現在要不要……給你更衣?”
給他更衣就能看到他身後的傷了吧?
他昨天怎麼就不能和聞如玉一樣忍一忍呢?身上有傷又去發泄欲、望,傷口會崩得更厲害吧?或許也不會?修仙界雙修都是有助於療愈的。
隗喜心裡酸澀,不願意去想那種畫麵。
他是聞無欺,不是聞如玉。
她假裝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視線,免得泄露了情緒。
“那就麻煩姑娘了。”她聽到那邪祟溫和地應下。
她抬起眼時,聞無欺已經抬腿往浴間走。
隗喜身上還穿著寢衣,她轉身去抱放在床邊的衣裙,想了想同處一室的聞無欺,還是放下帷幔,快速脫下寢衣就在床上換上乾淨的衣物。
脫下的時候,她打了個冷顫,她身體敏感,這屋子裡有種矛盾的潮冷與悶熱交織在一起。
換好衣服後,隗喜疾步往浴間走去。
泡了一整晚九清寒池,勉強才壓下身體的滾燙欲、望。
臨近天亮,聞無欺回到主殿時,想要躺到床上稍作休息,就看到床上躺著道病弱纖柔的身影。黑色的床幔被他輕輕撩開些,他身上的冷意也就泄進去些,她即便在睡夢裡都敏感地皺了眉頭,露出不適的神情。
他垂眸好奇地盯著隗喜看了會兒,最終退回到椅子上坐下斂目養神。
這間屋子裡都被她的氣息填滿,蜜汁一樣的香氣,讓人迷離。
她究竟為什麼會這麼香呢?
“要不要……我給你更衣?”
回憶著剛才她羞怯又期待望過來的神色,聞無欺慢吞吞往浴間走去,卻敏銳地聽到她坐在床上脫衣穿衣的聲音。
他的呼吸又急促起來,浴間溫泉蒸騰著霧氣,將他的傷口又融化了開來。
他察覺到身後有人快步走來的動靜,低頭自然地解開了腰間玉帶,脫下了衣衫。
隗喜進來時,看到聞無欺已經脫下了衣衫,露出了一整塊背部。她心臟一頓,呼吸瞬間紊亂起來,那背上都是縱橫交錯的傷口,淌著血,天還沒亮,這裡還有霧氣,看得不甚清楚,她急促地走過去靠近了看,帶著涼意的手顫抖著輕輕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