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兮,你就在這個樓梯口等我吧,這個距離我還是比較放心的。”
“賈斯克他們就算一會兒上下樓,也是坐電梯,不會經過這邊樓梯口。”
思考再三,林弦在“不要離開虞兮”以及“不讓虞兮在賈斯克麵前暴露”這兩個選項中找到一個平衡點。
他把虞兮安置在住院部17樓樓梯口後,走向鄭想月的病房。
病房外站著兩個人。
分彆是那位東海官方人物,以及護士長。
他們沒有進去打擾賈斯克與鄭想月的談話,這也是一開始賈斯克交代好的。
賈斯克說想和鄭想月在輕鬆放鬆的狀態下聊一聊,隻是私下聊天,不要搞那麼拘束。
林弦也沒有靠很近,隻是靜靜站在門外。
很快,頻頻回頭的賈斯克注意到了林弦。他立刻從鄭想月病房裡起身,走出門外。
“林弦,是我朋友。”
賈斯克指著林弦,對陪同而來的東海官方人物笑了笑:
“我們倆去那邊說兩句話,很快,不影響後麵的行程。”
“沒關係,請便。”
隨後。
賈斯克整整西裝,向林弦走來,主動伸出右手:
“林弦,好久不見,握個手吧。”
“安傑麗卡呢?”
林弦並沒有伸手,直入正題:
“安傑麗卡在哪?你把她怎麼了?”
賈斯克低頭。
嗬嗬一笑。
又搖搖頭:
“林弦,你要是想找安傑麗卡的話,那你似乎是找錯地方了,安傑麗卡不在我這裡。”
“她確實曾經被我控製了不假,我也把她照顧的很好……隻可惜,她還是從我這裡逃跑了,還偷走了一些東西。”
“我倒是更想找你問問,你知不知道安傑麗卡在哪裡?如果伱知道的話麻煩告訴我一聲。不管怎麼說,偷我的東西,總歸是要還給我吧?”
林弦輕哼一聲。
他根本就沒相信賈斯克的鬼話。
安傑麗卡就是在賈斯克的火箭發射中心失聯的,這麼多天沒有任何外界活動痕跡、也沒有和自己聯絡過。
很顯然,賈斯克在說謊。
他鼻子長出一口氣,看著賈斯克的眼睛:
“那就是沒得聊了?”
賈斯克也收起笑容。
臉色認真看著林弦:
“估計現在不管說什麼事情,你都不會相信我吧?林弦,我認為我們之間應該是存在一些誤會的,甚至可以說……是很深的誤會。”
“但事已至此,你要說讓我能拿出什麼證據、來證明這些事情隻是一場誤會,我也還真拿不出來。”
“不過我相信,如果我們都能拿出來誠意、放下偏見、好好談一談的話,應該可以把這些誤會解除。”
“現在這裡肯定不合適,而且,我也確實有樣東西想給你看一看,醫院這個場合也不適合我把它拿出來。所以……我們換個時間、換個地方好好聊一聊怎麼樣?”
他笑了笑,背著手站直身子:
“在臨港新區,特斯拉超級工廠正北方大概兩公裡的地方,有一處廢棄廠房。雖然裡麵堆放了很多建築石料和垃圾,但空間很大,也足夠安靜,無人打擾,適合我們在那好好聊一聊。”
“事不宜遲,就今天晚上8點鐘如何?這一次我可不會遲到了……晚上8點,我們準時在那個廢棄廠房見麵。我會帶著足夠的誠意來見你,不帶任何保鏢、不帶任何人、就我自己,一個人去見你。”
說罷。
他揮揮手,給林弦告彆:
“晚上見,林弦,不見不散。”
轉過身。
賈斯克嗬嗬笑著拉住東海官方人物的胳膊,和他一起相互謙讓進入電梯,關門,下行離開。
……
這次見麵。
比林弦想的要短促的多。
但有什麼辦法呢?
既然對方不承認安傑麗卡在他手中,那自然也就沒什麼值得多聊的。
隻是沒想到……
賈斯克竟然會另約自己,在晚上8點、在偏僻郊外的廢棄廠房裡見麵。
說是單獨見麵,一個人來。
可信嗎?
林弦才不會傻乎乎相信。
既然來都來了,這段時間又是忙著上天、忙著奔波、忙著逃命,很久沒來看望鄭想月。
那就趁這個機會,去看望一下吧。
他走到病房前,輕聲叩響打開的房門,和抱著骨灰盒的鄭想月四目相對。
“林弦哥哥!”
鄭想月歪頭笑了笑,瀑布般的黑色長發傾瀉下來。
她把哥哥的骨灰盒重新放在床頭櫃。
然後小跑過來,拉住林弦的手:
“林弦哥哥!你知道剛才誰來了嗎?賈斯克來了!就是那個售賣月球旅行船票的賈斯克!他都告訴我了!說我那張船票是你送給我的!這麼長時間……你怎麼都不告訴我是你買的呀!”
林弦微微一笑。
和鄭想月走進病房,聽她嘰嘰喳喳講述剛才賈斯克來這裡的事情。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瞞著你了。”
林弦如實說道:
“其實那張船票嚴格意義上來說,是經過我手買的不假,但買船票的錢,是你哥哥的另一位朋友出的、是他的遺產。他知道你的夢想,也知道你和你哥哥的事情,所以……臨終之前也算是做了件好事,為你圓夢了。”
“啊,這樣啊。”
鄭想月聽著這複雜的故事,撓撓頭:
“那他……可真是一個好人啊、是個善良的人。”
“下輩子吧。”
林弦笑了笑:
“說不定下輩子就是個好人了,隻要圓了你的月球夢,也算是積了點德。”
鄭想月繃著嘴唇,欲言又止。
最終。
抬起頭。
認真看著林弦:
“林弦哥哥,你之前不是問過我,說願不願意和許依依一起去冬眠嗎?”
林弦點點頭:
“你現在想清楚了?”
其實。
早在許依依的主治醫生說,依依身體扛不住之前;鄭想月的主治醫生就找林弦聊過兩次了。
主治大夫說:
“我知道鄭想月和許依依都是你在照顧著,所以她們的真實情況就直接告訴你了。”
“林先生,你可不要因為表麵看起來鄭想月的狀態比許依依好很多,就因此感覺她真的撐得住……其實並不是這樣的,從我們醫學專業的角度來判斷,其實鄭想月的情況反而要比許依依危險的多。”
“許依依她的病情至少是穩定的,我們能把握住她的身體變化,可以提前做好預防、也可以推斷出往後的惡化趨勢。但鄭想月不一樣啊……她的心臟病一旦發作,那可就是突發致命性的。”
“之前鄭想月的心臟病已經發作好幾次了,次次都是從鬼門關門口硬拉了回來。她確實是個很幸運的女孩,可是還能幸運多久呢?心臟這個人體器官和其他東西不一樣,有時候生死就是一瞬之間,救都救不回來。”
“所以我建議……你好好做做鄭想月的思想工作,讓她和許依依一起去冬眠吧。我們這些醫療人士很了解冬眠艙進展,雖然現在的冬眠艙還處於名義上的測試階段,但其實測試結果早就可以量產推廣了。”
“現如今除了【失憶】這種不可避免的副作用外,其它絕大多數冬眠副作用基本都已經被攻克了。就算仍有些少量的副作用,也都是微乎其微,不是那麼嚴重,無論對鄭想月還是許依依而言,都沒什麼影響。”
“你可要儘快拿定主意呀林先生,鄭想月的病情是等不了的,誰都不知道厄運哪一天會降臨到這個可憐小女孩的身上。”
……
因此。
在接許依依去龍科院冬眠時,林弦自然也苦口婆心勸了鄭想月好久。
但鄭想月還是堅持拒絕了。
她害怕自己會錯過那場月球旅行。
即便是她自己都不太相信那張飛往月球的船票是真實的,可是……萬一呢?萬一奇跡真的會發生呢?
如果自己真的擁有一張船票、那不是一個善意的謊言、自己卻又因為在冬眠艙睡覺的緣故錯過了……
她真的會後悔一輩子的!
可現在不一樣了。
賈斯克剛才的承諾,打消了她最後的顧慮。
她現在……
確實已經想清楚了。
“是的,林弦哥哥,我決定了。”
鄭想月對著林弦,認真點點頭:
“賈斯克叔叔已經給我承諾過,他說我的這張月球旅行的船票,什麼時間兌現都可以,哪怕是幾十年後、幾百年後、這張船票丟了都不要緊!”
“那這樣的話,我就可以放心的去冬眠了……我也想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可以如願活著站在月球上,把我哥哥的骨灰盒埋上去呀。”
“那當然沒問題。”
林弦笑了笑:
“你願意去冬眠,這是很多人都希望看到的結果,而且,這對你而言確實也是最好的治療方案。放心吧想月,人類的科技和醫學是發展很快的,估計用不了多少年、甚至可能20年都用不了,先天性心臟病和通往月球的宇宙飛船就全都解決了。”
“20年後我也才45歲,到那時候你醒來,說不定我還能看著你坐進宇宙飛船、目送你前往月球旅行呢。”
“嘿嘿……”
看著林弦這般溫柔的話語,鄭想月一時熱淚盈眶,視線模糊。
她擦擦眼睛。
聲音哽咽說道:
“真的太感謝你了林弦哥哥……我哥哥也是經常說,你們都是好人,你們幫助了我們很多;他叮囑我,以後有機會了,一定要好好報答你們的恩情。”
“我雖然不知道我以後能乾什麼,但是林弦哥哥,如果我長大之後真的有能力的話,我一定會報答你的!就像你現在對我這般照顧一樣……等你老了,我也會好好照顧你的!”
哎。
真是童言無忌呀。
林弦從旁邊紙盒抽出兩張紙巾,遞給鄭想月。
他早發現了。
鄭想月雖然年齡也不算小,今年都15歲了。
但是因為從小就在醫院困著、沒上過學、沒和外界接觸、沒有朋友的緣故……導致她的心理年齡,要比實際年齡小得多。
並不單單是心理年齡,她的身體也因為發育不良,導致比正常十五歲小女孩要矮一頭不止。
所以,裡裡外外綜合之下,鄭想月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了,人見猶憐。
“你不用想的那麼遠,想月。”
林弦安慰她道:
“你隻要能把自己照顧好、把你的登月夢想實現了,我們所有人都會為你高興的。我其實對你們兄妹倆的幫助很有限,也沒有經常來照顧你,所以……你真的不用想著報答我什麼事情,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上的壓力。”
“更何況,如果你冬眠時間比較長的話,【失憶】的副作用會讓你忘記一切,你自然也就把我給忘了。但我覺得忘了也挺好的,新的環境、新的時代,一切都重新開始,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聽到林弦的提醒。
鄭想月驀然想起,確實……冬眠還有失憶這種副作用呢!要不是林弦突然提起來,她真的就忘了!
“那……那不行的,林弦哥哥。”
鄭想月堅決擺擺手:
“我哥哥反複教育過我,說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人絕對不能忘記報恩。但是……失憶的副作用怎麼辦呀?要是我醒來,把一切都忘了……忘記要把哥哥埋在月球上的事、忘記林弦哥哥你的事情……那就太糟糕了。”
忽然,她靈機一動。
有了!
把這些重要事項,都記錄在筆記本上不就好了?
這樣。
等有朝一日自己醒了,按照筆記本上的所記錄的描述,一件事一件事去完成不就好了?
她翻身上床,打開另外一邊床頭櫃的抽屜,從裡麵拿出一個粉色筆記本、以及一杆造型很可愛的水筆。
翻開空白的一頁。
鄭想月在上麵寫到:
《冬眠蘇醒後,一定要做的事情!》
1、把哥哥埋在月球上。
2、好好報答林弦哥哥。
寫完。
她將筆記本舉在林弦眼前,笑嘻嘻道:
“林弦哥哥你看,這樣我就不會忘記你們啦!我從冬眠艙醒來後,一看這些字就會立刻想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