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浩知道車夫所言“管鮑之交”乃是字麵意思之後,哭笑不得。
老鴇見洪浩模樣,便對車夫道:“米哥,你這同伴好像有些放不開。”
中年男子笑道:“他隻是搭我便車而已,我與他不熟,聊天雖是一起聊,但若要找知己,各付各的。”
洪浩趕緊道:“不消不消,我和我小兄弟還是尋個客棧住下,多謝大哥載我兄弟二人一程,他日若再得相逢,再與大哥喝茶聊話本。”
車夫便道:“好好好,不過我年紀越來越大,過兩年恐駕不動車了。若要尋我,城外十裡小米齋便是我住處……不與你多扯,我去尋我知己李萬姬去了。”
說罷朝洪浩一拱手,迤迤然進了門去,那黃牛竟也熟門熟路,自行到後院吃些乾草去了。
順子從來不曾到過青樓,看見那麼多水靈姑娘花枝招展,便有些羞澀臉紅,“大哥,我們走吧,這裡……我有些不習慣。”
洪浩笑道:“花繁柳密處,撥得開才是手段。你也不必忸怩,順其自然便好。”
他領著順子,胡亂尋了個客棧住下,二人都不是精致細膩之人,對吃住不甚在意,能吃飽能休息即可。
順子好奇問道:“大哥,為何就住下了?這日頭還早,吃了東西,我已經恢複,還是繼續趕路吧。”
洪浩笑道:“你不是要行俠仗義?眼下便有個機會,可以救人。”
順子聽聞可以行俠仗義,少年心性本就是古道熱腸,如今又有了本事,立刻兩眼放光,躍躍欲試。
洪浩便把途中遇到的送葬隊伍,靈兒發現蹊蹺給順子說了。
順子便氣憤道:“把人活埋,當真是良心都被狗吃了,這等人真正該死。”
洪浩點點頭道:“等天黑先把人救了,問清楚了緣由再做打算。”
隻不過順子也是個急性子,才傍晚時分,就拉著洪浩到了山中墓地。
洪浩現在的修為,刨個墳,救個人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
等他救出少女,一問才知,少女名叫春蘭,頗有幾分姿色,原是窮苦人家兒女。前幾日才被買入岑府,本以為從此衣食無憂,卻不料老爺突然暴斃。
須知小妾地位低下,不過是府上財物一般任憑處置支配。老爺這般暴斃,原是和自己沒有關係,無非是被買賣或者當做物件打賞出去……但自己命不好,昨晚偏偏撞見了不該她看到的一些事情。
洪浩問道:“你撞見何事?”
春蘭哭泣道:“昨晚在老爺靈堂守到夜深,有些冷了,想回屋添一件衣服。我那房間須經過老爺夫人的睡房,經過之時,卻聽到夫人一陣陣的叫喊……”
“我聽夫人叫得淒慘,以為她有些病痛,慢了腳步,想著要不要問一聲。”
“卻不料聽到房中傳來一個男子聲音在講,‘來日方長,反正老鬼已死,要不今日就早些歇息,你明日還要給老鬼送葬,莫要走不動路……’”
“我聽得大驚,老爺還在外麵停著,夫人竟然……”說到此處,春蘭露出羞憤之色,“但我知自己卑微,管不起這些閒事,心中慌亂,隻想趕緊離開。”
“晚上看不分明,我才到府上沒有幾天不甚熟悉,也不知撞到個什麼東西發出了聲響,被房中夫人聽見。”
“他們聽到聲響,一個黑影立刻從房間竄出來,我還沒看清樣子,便被一拳打昏了過去……醒來才發現自己被捆了手腳,堵住了嘴,直到兩位恩公現在救我一命。”
洪浩心中便有了一個大致的推斷,多半是這夫人偷養漢子被春蘭撞破,便要殺人滅口。
順子更是義憤填膺,“大哥,我們替春蘭姑娘出頭,殺了那對奸夫淫婦。”
卻不料洪浩沉吟一陣,對春蘭道:“姑娘,我的本意隻是救你,不想去管這人間閒事。眼下既然你已經得救,不如莫要伸張,悄悄活命去。”
春蘭道:“小女子能得活命,已經是恩公給的天大福分,哪裡還敢去計較其他。”
洪浩點頭,當下把墳墓恢複,看不出一絲端倪。
幾人便回城,臨彆之時洪浩又給了春蘭一些銀子,隻叫她回家低調行事。
回到客棧,順子卻悶悶不樂,他是血氣方剛的少年,一顆俠義心腸,今日大哥這番行止,讓他對洪浩生出了一些失望,不知大哥為何竟不管了。
洪浩見他模樣,知他心中所想,便溫言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優柔寡斷,婆婆媽媽,不夠氣魄?”
順子倒也是實誠,氣鼓鼓嗯一聲。
洪浩笑道:“我順從本心,想要救她,如今已經救了,於我而言此事已了。”
“你既然有心想要替春蘭出頭,那你自己去做便是,不必征得我同意。隻不過……”洪浩突然正色道:“你去了,總是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你我也就不要繼續同路了。”
順子大驚,漲紅了臉,“我……我隻是不明白,為何不好人做到底。難道就任憑那對奸夫淫婦逍遙法外?”
“以前我讀書之時,曾讀到過‘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當時不太清楚其中道理……現在隨著閱曆增加才慢慢有所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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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修行之人,呃,眼下你也算半個。我們的力量對於這些普通百姓而言,太過強大。”
“順子,你有所不知,這世間之事,往往錯綜複雜,非黑即白隻是孩童眼中的世界。我們雖有一身修為,但若僅憑一腔熱血行事,快意恩仇,一殺痛快,難免不會有誤殺錯殺。”
“人命關天!這和紈絝子弟騎馬衝撞了春妮的雞蛋籃子不同。”洪浩語重心長,“其他錯誤或可挽回,人死了卻就是死了,再回不來。”
“彆的不講,你若殺了那夫人,一走了之,你倒是痛快。須知她現在是岑府主母,這岑府又是城中大戶,不知牽扯幾多生意店鋪,她一死,財產爭奪又要鬨多少人命都不講,單是那些依附岑府討生活的百姓人家,失了生計沒了依靠,你去養活他們麼?除了春蘭一人謝你,不知幾多人罵你。”
順子一愣,他顯然沒有想這麼多。
“況且我們聽的,隻是春蘭的一麵之詞,若以此便作為依據判斷,豈不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若要弄清事情原委,又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去多方探查……”
順子撓撓頭:“那就慢慢探查,弄個水落石出。”
“那你不如留在此處做個捕快。”洪浩笑道:“我要趕路,卻沒時間陪你慢慢做水磨工夫。”
一聽這麼複雜,順子頓時搖搖頭,“那算了,我還是想跟著大哥多見識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