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浩終於沉沉睡去,等他一覺醒來,睜開眼睛,卻發現靈兒站在床頭癡癡望著他。
“靈兒,你沒事了!”洪浩驚喜異常,倏然坐起身來。
“老爺……”
待到靈兒把玄薇為他所做的一切講了一回,洪浩半晌沒能說出一個字。
這一路發生的事情,猶如有一隻大手在推著他向前,沒有留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稀裡糊塗就到了眼下這般境地。
最後隻得喟然長歎一聲,“靈兒,你不該把玄薇牽扯進來啊,不該啊。”
不過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他收拾完畢,出門準備退房,剛帶上門,扭頭卻見隔壁房間竄出來兩人,一男一女,像是夫婦模樣。男子肩上挎著一個包袱,看樣子亦是準備退房。
昨晚隻聞其聲不見其人,這一回洪浩卻看得分明。
二人皆是衣著普通,麵相普通,透著風塵仆仆,奔波勞苦的倦怠模樣。顯見是長年在外,靠往來販賣貨殖求生計的行商。
隻是夫妻二人眼睛卻都頗為明亮,顯出一種圓滑市儈的精明。
那男子與洪浩四目相對,立刻擠出一張和氣生財的笑臉,點頭招呼:“這位公子,也退房啊?”
洪浩此刻心中正是憋悶惆悵的難過滋味,知道此人不過是與人為善的搭訕招呼,若平日少不得也會聊上幾句,但眼下卻無心情,隻點點頭便先離開。
到櫃台結清了房錢,他便直奔望海樓而去。
隻不過上次輕鬆進去的大門,這一回卻難如登天。
剛到大門,便瞧見一個女子懷抱一隻純白如雪的貓站立門內,一瞧見他,立刻嬌聲嗬斥:“洪公子莫要過來,這裡不歡迎你。”
看來是知他會來,早有準備。
洪浩一愣,停了腳步。他不認識玄萱,玄萱卻認識他。
“煩請姑娘通報一聲,我……我要見一見玄薇,或者……或者樓主也行。”
“真是個蠢笨之人,”玄萱搖頭埋怨,“我姐姐和姑姑若是願意見你,怎麼會是我站在此處。”
洪浩一臉黯然,“姑娘,我有話要對你姐姐講,你讓我進去吧,叫她出來也行。”
“我姐姐說與你已經再無瓜葛,什麼都不用講了。”玄萱不耐煩道,“為了一隻狐狸連兄弟都不要的人,換我早就撇清關係,老死不相往來。”
看來她還義氣,為順子打抱不平。
“姑娘……”洪浩此刻無心順子之事。
“你今日便是口吐蓮花,也決計進不了這個大門!”玄萱不等他說完,“你若還有一點麵皮,就自行離開。若再不知好歹……便視為上門挑戰之人,生死自負!”
隨著她話音落下,一個一身白衣的年輕男子出現在洪浩視線。
男子身姿挺拔,宛如鬆柏,周身散發著一股淡然卻不容忽視的威嚴與高雅。他麵容俊逸非凡,嘴角掛著一抹溫和卻深不可測的笑意,那雙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仰慕之情。
這是洪浩第一次與雲端麵對麵,隻是很普通的麵對麵。此刻誰也不知,他們會成為彼此的終身宿敵!彼此揮之不去的夢魘!
“在下雲端,是樓望海主的師侄。”白衣人輕聲開口,聲音清澈悅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洪公子,玄薇姑娘與樓主已有決定,不願再與公子有所牽扯。望公子能夠理解,並尊重她們的選擇。”
一番話禮貌得體,挑不出毛病。
洪浩心中五味雜陳,他自知眼前之人絕非等閒之輩,那份從容與自信,是他所無法比擬的。講真,他一路走來,見識過的奇人異士多如過江之鯽,便是神仙也有一大堆。但他不管如何,從未有過自卑之感。
不過這個雲端,竟是讓他生出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就像被剝離了所有光鮮亮麗的各種身份名號,隻剩那個背著小背簍上山采藥的山裡娃。
眼下的情形已經十分了然,若再不體麵離開,雲端便會教他體麵。
他並不怕死,隻是雲端這麼一說,他突然覺得自己這般死乞白賴,死纏爛打的形狀的確有些無趣,有些難堪,有些羞恥。
他最後望一眼雄偉矗立的望海樓,便默默轉身離開。
望海樓最高層,玄薇看著洪浩來了,又看著洪浩走了,心中一陣空蕩失落,潸然淚下。
玉容寂寞淚闌乾,梨花一枝春帶雨。
誰也不知,此時此刻,遙遠的梨花峰,庭院中那棵曆經千百萬年的梨樹,已經悄然結出了小小的果實。
洪浩收了惆悵,躊躇一陣,來到先前幾人租船的碼頭。此間事了,總要向前。
說來不過短短兩日,三人便隻剩他伶仃一人。種夔勾魂得手之後,恐是不敢在此停留,徑直去了。順子,原本該坐船出海先行的少年,卻被玄萱勾魂,留在了望海樓。
不過萬事順其自然,他自然明白每個人各有各的路,大都隻能同行一陣子,隻有極少能同行一輩子。
好在先前那艘船卻還在原處,火長正在船下與二人交談,不知講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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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長卻還認得洪浩,見洪浩過來,便對那二人道:“正好,雇主來了,帶與不帶,全憑他做主。”
二人回頭望向洪浩,洪浩也是一愣,正是早上出門退房時遇到那對夫婦。
那夫妻二人見是洪浩,也是露出驚訝之色。須知他們所住的是普通客棧,能包整條大船渡海的闊綽主兒,竟然就是住隔壁的公子。
不過也算有過一麵之緣,那男的便覺得更好交涉。
男子拱手道:“公子,我們夫婦二人本是打算乘船前往火神大陸做些小生意,這裡船隻不是已滿就是價格高昂。適才火長說是你租他大船渡海。不知能否行行好,捎帶上我們?費用方麵,我們絕不會讓公子吃虧。”
一見再見,總是緣分。洪浩也憐他夫婦二人為了生計這般辛苦奔波,便點頭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二位若是不嫌棄,便一同前往吧。至於費用,就按市場行情來算,不必額外多給。”
他自然不差夫婦二人這點銀子,不過是在外行走自有規矩,總是按著慣例來。
二人見洪浩願意捎帶,喜出望外,對他連連打拱作謝。
火長見他們商量妥當,便道:“公子,何時出發?”
“現在就走。”
火長有些驚訝,“不等那晚碼頭守候的小兄弟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