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宓隻疑自己聽岔,“大長老說的誰?”
“祝芒,就是四長老的嫡孫祝芒。”大長老一本正經,“祝芒大智若愚,精誠質樸,是我火神族族長的最優人選。”
有長老幫襯:“祝芒公子乃嫡脈單傳,三百年來婚配皆在本族,這血統……”。這血統多多少少帶點亂倫,都已經純得癡呆了。
祝宓笑靨如花,祝壽嚴肅認真的樣子,讓人恍惚,仿佛他並不是在推選一個絕佳的傀儡,而是真心相信那個喜歡騎掃把的少年,能帶著火神族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大長老為火神族禪精竭慮,不拘一格降人才,倒教我這個族長慚愧。”祝宓笑道。“想必這也是大家的意思?”
一眾長老默不作聲,看來是發動長老會之前就已經達成一致。
過得一陣,四長老緩緩開口,“其實大家對我孫兒多有誤會……他眼下雖看似愚鈍,但曾有半仙人物替他算過,過了二十歲生辰,他便會智光重朗,明心見性……明日便是我孫兒成人禮。”
“哦!”祝宓揶揄道:“如此甚好,想來明日之後,祝芒便不會當街小解了。”
大長老乾咳兩聲,“族長若無異議,那此事便定了。”
“也好,”祝宓輕歎一聲,“這些年我也做的累了,既然大家都覺得我做的不好,我也不能死皮賴臉。事不宜遲,那明日便行交接大典。”
長老們不想族長竟是如此爽利,族長傳承是頭等大事,原本以為會僵持不下的局麵,沒料得三言兩語就成了。
如此一來,一眾長老卻有些驚疑不定。不知族長到底是何用意。
其實祝宓也並未想太多,當年爹爹為救她,稀裡糊塗便當上了族長。也的確是如大長老所說,雖是情有可原,總是壞了規矩。
眼下既然是合情合理的公推,自己推三阻四,難免會落人一個貪戀權柄的口實。倒不如順水推舟,卸了重擔,隻守著孩兒過日子。
祝宓竟是一陣輕鬆,“那諸位可還有其他事情?”
長老們互望一眼,大長老又緩緩說道:“族長深明大義,我等佩服感念之至。我等商議,族長出了宮中,若無去處,可暫居二長老祝安的府邸。”
都講人走茶涼,這人還沒走,這些長老就已經把祝宓安排的明明白白。聽著是好心,實則是提醒祝宓母子趕緊滾蛋。
祝宓也不生氣,借此機會,也算體味了一把什麼叫世態炎涼,人心不古。
如此,長老會便順利結束。
她回到處理公事的房間,洪浩已經等了一陣。
“娘親,長老會所謂何事?”洪浩先前聽了雨雪的話,總還有一些不信。娘親做得好好的,眼下無緣無故,如何就會要公推新族長?
“無事,他們公推了下一任族長……”祝宓嘻嘻一笑,“孩兒可知是誰?”
洪浩一愣,還真是推選了新族長,不由得問道:“誰?”
“祝芒。”
洪浩瞠目結舌,“祝芒?他……他一個癡兒,如何能處理這許多事務?”就連雨雪二女也一臉的不可思議。
他卻不是蠢笨之人,自己說完,立刻醒悟,“長老們是要立一個傀儡,以後權力便在長老會了……可娘親做得好好的,為何突然逼宮?”
祝宓歎一口氣,“剛才他們講,你和水神族媾和……我猜想是焚天穀之事,他們已經知曉。”
洪浩心中一凜,才和玄煬分開,這麼快竟已經知曉,看來自己的行蹤,一直都在彆人監控之下。
祝宓繼續問道:“孩兒,焚天穀之事,究竟如何?可是你去找了玄采?”
洪浩搖搖頭,“娘親,老祖宗講你並未放下仇恨,我也不敢去找她,找的是水神族族長玄煬。”當下便把和玄煬合作,在焚天穀內的遭遇情形給祝宓講了一回。
祝宓被兒子點破,不禁有些窘迫。赧然道:“老祖宗也不給我留點麵子,什麼都與你講……不過,我也理會孩兒一片苦心。但眼下看來,想要大家都理解支持,卻是鏡花水月,渺茫得很。”
洪浩十分不解,“難道大家都喜歡這麼無窮無儘的打下去?”
祝宓歎口氣,“孩兒,莫說彆人,為娘自己也是想了許久才稍微明白,忘掉仇恨實在是太困難了……”
“我和玄采,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還是因為有孩兒你和她女兒這一層關係,加之你講的有了孫兒,我才能慢慢試著去原諒,其實準確說來,並不是我不恨玄采,而是願意為了孩兒你們好過些,不叫你們痛苦為難,讓自己委屈罷了。”
洪浩動容道:“娘親……”
祝宓擺手止了他,繼續道:“孩兒,便是我這樣,都極難壓抑心中仇恨,更何況他們?他們哪家哪戶沒有喪父喪夫喪子之痛?又無你這般的瓜葛纏繞,怎肯就放下?”
“你雖然是一片好心,想著兩族和解,止了殺戮,卻有些一廂情願。孩兒,須知你可以原諒,但你沒法代替彆家原諒啊!”
洪浩聽來,娘親說的也是道理。不由得惆悵道:“娘親,我隻是想大家活得輕鬆些,讓後輩子孫不再有喪父喪夫喪子之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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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兒,我自然是知曉孩兒的心意,但彆人恐怕不知曉。再講,其實仇恨也是一種力量,一種盼頭,還有許多人是指著仇恨活下去的。”
洪浩越聽越覺得艱難,他的確是把仇恨想得太簡單了。
當下便有些心灰意冷,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倒顯得滑稽。
他不由得喃喃道:“那該如何是好?”
祝宓狡黠一笑,“眼下不就正好?他們不願放下仇恨,向為娘逼宮。為娘也正好順水推舟,不做這族長了。孩兒你也莫要管了,眼不見心不煩,為娘隨孩兒一起返回中土。”
洪浩這才恍然大悟,娘親此舉,也是深謀遠慮。
不過說來也沒錯,既然大家選擇繼續仇恨,自己也沒必要費力不討好,還是順其自然,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想通這一層,洪浩也好似卸了千鈞重擔,一下子渾身輕鬆。
當下點頭道:“娘親所言極是,講真,這一段時間我也被這些事情攪得難受,何苦來哉。”
雨雪在一旁聽得清楚,到此刻不由得淚水漣漣,撲通跪地,求著祝宓帶她們一路。
洪浩猛然想起,先前說過要救祝軻,若娘親不是族長,便不好再管了。
他便對雨道,“雨,你須實話實說,到底想不想救祝軻?你若想跟我們回中土,救下來你卻如何是好?”
雨聽的一愣,顫聲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刺他一劍,恐怕他也恨我……”
洪浩略微沉吟,便道:“這所有事情總是因我而起,我須有頭有尾,這樣,你隨我一起去看看他,問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