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然是心堅如鐵,現在不過是在煉化雜念罷了,赤神子真人門下,無愧上古劍仙法脈嫡傳。”
又是沉吟半晌,接著陳清風咬牙言道:
“雲兒,你快快去請師尊過來,我們若是沒來也就罷了,此事我們既然已經攪和進來了,若是袖手旁觀,日後就算是師尊在赤神子真人那裡也沒了臉麵。”
“……是。”
陳清雲聽到前麵的話,剛想說師尊還在閉關是不接傳音靈符的,但一聽到自己哥哥後麵的話,漸漸明白了事情的輕重,片刻之後,祭起自己的法器紅綾,離開了赤心觀。
陳清風內腑震蕩、受傷不輕,他又在赤心觀主殿外麵向內看了片刻,然後自己回轉廂房開始吞服丹藥全力療傷。
信念,未經思辨往往淺薄。
一個小小道童,他自幼時起就在道觀中長大,他自然而然就是崇道的,但這種信念雖然純粹,卻未經過思考,浮於表麵,難入心內。
道童長大一些,他見到了外麵的大千世界,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除了道觀以外,還有佛門,還有魔道,還有妖族,還有蠱術,還有無數外道,就算是在道門當中也分為不同法脈。
這個時候思辨與選擇開始,佛門有誓願手段,魔道一日千裡,妖族法體強橫、本命神通了得,蠱術詭異難測,亦有易成長生妙法。
知道這些,了解這些之後,道童經過思辨,仍然認為從小自己長大的道觀是自己最好的選擇,這便是第二重。信念,經過思辨而堅定。
也正是陸城,目前處在的狀態。
第三重境界,小小道童自幼在道觀中長大,長大之後他入佛門出佛門,入魔道脫魔道,世間諸般外道俯首可拾,甚至可以更進一步稱宗做祖,但他最後返回自己的道觀,道法大成。
“《赤極心法》為本門練氣根本法,直指金丹大道。但赤極心法想要修煉到較高境界,需要劍氣中的霸道剛銳之氣輔助突破……”
“師尊赤神子是上古劍仙法脈,尋常練氣士遇到此事可躲、可避、可不聞不問,可千裡遠遁以避災禍,但劍道修士卻不行,隻因劍修若失勇氣,就永遠無法修煉到較高境界了。”
“我當然是量力而行,不過以一挑十而已。又不是沒做過,又不是沒贏過……”
“貧道欲仗手中劍,伐山破廟斬儘異鬼邪靈。”
是夜,陸城的劍越練越痛快,越練越凶厲。
也因此,他也就沒有注意到,隨著他自身念頭的不斷純化。
在赤心觀主殿內,那樽赤心神君像,也漸漸引燃起,淡淡的紅芒:後世若有修行之人,他有三分修持……
次日,正午。
烈烈嘶鳴自正殿當中響起,緊接著,在觀中仆婦們的驚駭目光中,隻見一匹赤紅色的雄健戰馬,如同一團火焰般奔出。
經過這一日夜的練劍,陸城心中的念頭已然純化到極點,唯有殺戮,至於為什麼要等到午時。
是因為此時天時正午,一切邪靈法術皆受壓製。
“小妹這次恐怕是白跑一趟,時間根本就趕不及了。不過,白跑一趟也好,至少樊師日後在赤神子真人那裡有一個說辭。”
內傷未愈的陳清風看著那策馬而去的道人,心中在這樣感歎。
他昨日之所以把自己妹妹派出去,其實也有這方麵的考慮,陳清風知道自己妹妹頗為傾慕這位火雲府的真傳弟子,所以他把自己妹妹派出去,怕妹妹同此人一起去經曆危險。
……
風沙拂響,樹梢搖動。
正午中的十裡坡,黎九幽,屠鴻,尤婆子,鄒蛇婆四人正在喝酒,在他們一旁土坡上有一座廟。
這座廟沒有窗戶,也就是所謂的黑廟,隻有一個門此刻還緊緊關閉著,裡麵傳出來孩子們的哭喊。
現在黑祭的時辰還沒有到,等到黑祭的時辰到了,蠱王便會從山林中爬出,進入廟中享用血食。
而在這之前,本地蠱神教的修士也會在這裡享樂,同時也是坐鎮,確保整個黑祭不會受到乾擾。
一旦蠱王享用血食的過程受到打擾,那就不是一倍兩倍祭品可以平息其怒火的了。
而且這個過程,也是本地修士樹立自身威權的一個過程:連孩子都交出來了,未來本地修士再索取錢財土地,自然,無不應求。
此時此刻的十裡坡上,死牛、死羊、死豬皆有,雞、鴨、魚、雁一類便更不必說了,都是當場宰殺,鮮血浸透黃土。
一個本地的屠夫的兒子,因為害怕宰殺動作稍慢觸怒了一位修士,當場就被殺死,現在被吊起來,一片一片的割下肉放在鐵板上烤,然後被那名修士吃掉。
他的父親全身顫抖著哭,不知道兒子已死的時候先是跪下求饒,然後拿起刀子拚命,也被殺死。
南疆地域深山老林多蠱蟲精靈,很多本地修士的修行法門就是與這些蠱蟲精靈達成契約,融合一體。
這樣這些蠱蟲精靈修持數百上千年的法力,就可以借給契約的修士。
因此一兩年修法,就可抵得上玄門正宗十年二十年的修持。
可正所謂易得神通,易入魔障。
根據佛門六道輪回的理論,這些蠱蟲精靈的等級是遠遠沒有人的等級高的。
人主動與它們交流,雙方達成法契,在一定意義上講便是自甘墮落,雖然短時間內可得法力,但是蠱蟲精靈卻得到人的肉身,正常修持的話它們可能永遠都得不到的人身。
而且近妖者異,近魔者障。
有些修士與這些蠱蟲精靈融合的太過深入,漸漸失去一些正常的人性,並且他們自己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反而會認為是你想不明白。
比如說正常人不會聚在一起吃人吃得熱火朝天,而他們這些人卻覺得正常。
黎九幽,屠鴻,尤婆子,鄒蛇婆四人盤踞石原縣,雖也是旁門,但也得了玄門正法的熏陶,此時看著那一群修士吃人吃得熱火朝天,也是有些不屑的。
“如此修法,反倒把自己從人修成了獸,還稱得上是修煉嗎?”黎九幽飲下一碗酒,這樣言道。
“對於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大道上的追求,自己所修的也不是什麼長生秘法,隻是家傳的一份手藝而已。我此刻倒是有些明白,玄門正宗修士看待我們便如同我們看待他們一般。”
鄒蛇婆身軀之上有黑蛇纏繞,這樣笑著說道。
“先生存,再精進,哪裡都如此,隻要我們一代一代的積累,總有一天我們也會成為玄門正宗。”黎九幽深長一歎,眼神複歸堅定。
隻是在這個時候,屠鴻突然側耳,微微皺眉道:“你們聽沒聽到馬蹄聲?”
“馬蹄聲?”
就在三人疑惑之際,轟隆。
一道藍白色的雷光,轟然於半空當中落下,晴天霹靂,淨除世間。
那名正在人身上割肉吃的修士,還未及反應,整個人就被雷光劈中,整個人被斜斜擊飛出去,刹那渾身焦黑生機斷絕。
緊接,一名騎乘著赤紅烈馬的道人便已然持劍殺至,在他的身軀左右一錘一錐互相一撞,發出滾滾雷聲,而且相撞的同時,在錘錐之旁出現了十幾顆藍白色的雷球,隨時要融入其中。
“這個瘋子,他竟然還真的來了!”
黎九幽本以為那赤心觀陸城前來的可能,隻有萬一,真的沒想到他會來,可是他沒想到,那陸城不僅僅是來了,而且是策馬持劍當場殺人,一點情麵不講,半點餘地也不留。
你過來低個頭,認個小,奉上幾冊上乘道法,我們也不是不能把你赤心觀的孩子還給你,大不了再去縣裡抓幾戶人家的孩子。你犯得上,跟我們十幾個人拚命?
“大膽賊人,竟敢”
那名修士話都還沒有說完,陸城便已然拉著韁繩驅馭著戰馬,於他身旁掠過揮劍,大好頭顱飛起。
“怎麼可能?杜靈怎麼不施展法術?”
有離得遠些的蠱修,解下自己背著的黑色竹筐,解下打開之後,衝著陸城一指。
烏壓壓一片的黑蜂便自中飛出,飛向那道人。
然而陸城頭頂身旁有著三件以自身法力托舉著的法器,其中的一麵淡金折扇,隨著法力傾注其上先是火焰湧起,而後衝著那片烏壓壓一片的黑蜂一扇,大片大片的六欲劫火,將那些黑蜂籠罩燒死,甚至餘勢不消,火焰衝擊引燃到了那名蠱修身上,將之整個點燃成一個火人,嘶嚎慘叫,到處翻滾。
正常的六欲劫火應該是粉紅色的,溫度也不會這樣高,但是此時此刻,陸城的法力注入六欲桃花扇中,六欲沒有了,就剩下劫火了,赤紅色的火焰溫度與殺傷俱是驚人。
“屠鴻去攔住他,不能再讓他這樣殺人。麻九郎他們連施法的機會都沒有,死得太不值了。”黎九幽一邊雙手持訣召喚屍傀,一邊這樣指使屠鴻。
“好。”
看著那赤紅色的劫火,屠鴻心中也有些發毛。但是尤婆子給他施加了一門陰靈護身術,屠鴻一咬牙也隻能上了。
就算那個道人厲害,屠鴻也絕不相信自己連自保的能力也沒有。
陸城一心殺戮,策馬揮劍,此時此刻他體內的劍元錄法力以一種正常運行狀態下的兩三倍速度運轉著,想要加持劍力,更快,更凶,更狠有兩種路數。
一種是不斷增加法力,越強的法力推動的劍光自然越快越疾。另一種是加快法力運行速度,法力運轉速度越快,以之推動劍光也越狠越凶。
陸城一身法力本就雄渾駁雜,這一刻以正常兩三倍的速度狂暴運轉起來,以其開闊強化過的經脈,也是隱隱傳來撕裂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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