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房是圓了,但沈椿心裡總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彆扭,但她也是頭一遭跟人圓房,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哪怕有春嬤嬤哄著,她翻來覆去到三更才睡,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屋裡忽然聽見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沈椿睡的不沉,睜開眼一瞧,就見謝鈺取下衣架上的官服,看來是要準備上朝了。
他看見沈椿睜眼:“吵醒你了,是我疏忽,抱歉。”
倆人明明昨晚上才同了房,按理來說應該更親近才是,他卻還是跟之前一樣的疏離客氣,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沈椿掀開被子起身:“公事處理完了?我幫你換衣服吧。”按照嬤嬤叮囑的規矩,妻子理應幫丈夫更衣的。
屋裡的光線黯淡,她沒見到謝鈺的眼底有淺淺幾根血絲。
謝鈺唇瓣動了下,本能地想拒絕,但又按捺住了,展開長臂:“有勞。”
沈椿被他的客氣弄的更不自在了,整理領子的時候,她手指無意中劃過他凸起的喉結,留下一道淺淺的紅印。
謝鈺雙眼微閉,喉結輕輕上下滾動,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她忙道:“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謝鈺五指不覺收攏,聲音仍雲淡風輕:“無妨。”
他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步:“我去上朝了,你若困乏,便多睡會兒吧。”
沒想到謝鈺才走沒多久,院裡就來了個客人,景平公主人未到聲先至,看著正在吃早飯的沈椿便打了個招呼:“三弟妹在用早膳?你夫君沒在吧?”
沈椿搖了搖頭:“他去上朝了。”
她邊說邊站起身,猶豫著該給她行家禮還是臣禮,身子半蹲不蹲晃晃悠悠,景平一見便噗嗤笑了,忙把她扶起來:“可彆這樣,我是特地來謝你的。”
沈椿疑惑道:“謝我什麼?”
景平笑眯眯地道:“謝你昨天幫我和二郎說話。”她示意侍女遞上食盒:“都是一家人,送彆的反倒生分,我那做點心的嬤嬤是宮裡出來的,你嘗嘗可還合你口味。”
沈椿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她昨天為了謝錦兩口子大著膽子和謝鈺爭辯了幾句,沒想到她居然為這點小事兒上門道謝——這還是她婚後第一次招待客人,一時興奮過頭,把自己新做的,最寶貝的一隻雞毛大毽子作為回禮送給公主。
春嬤嬤死活沒攔住,眼皮抽抽地看著沈椿把雞毛毽子遞給了金枝玉葉的公主,她絞儘腦汁地想著怎麼找補,沒想到景平單手一拋,那毽子在空中翻了個花兒穩穩落在她腳尖兒。
沈椿再沒見過這麼好說話的貴人,一下跟見了父老鄉親似的,激動得不得了。
不止是沈椿瞧景平順眼,景平也挺喜歡她的,她母妃是武將家裡出來的,養的她也是心直口快最煩彎彎繞繞,也因為這個沒少吃虧,如今見沈椿就覺著挺透脾氣。
倆人的出身雖然天差地彆,但說起話來卻是越聊越投機,不知不覺都快到了午膳的點兒,外麵也起了風,有個年長的侍女捧著鬥篷走進來:“殿下,二郎君說起風了,特地讓奴來送件鬥篷給您。”
她忍不住笑道:“二郎君還問,您什麼時候回來?兩個時辰不見,他已經開始想您了。”
話音剛落,屋裡的仆婦都是一副忍笑的表情,景平自己也撐不住,笑罵道:“讓他彆囉嗦了,我這就回去!”
沈椿一臉羨慕:“二堂兄對你真好。”
景平擺擺手,明著嫌棄,實則炫耀:“他也就這一點長處了,就是有時候膩歪過頭,實在煩人。”她都成婚五六年了,說話也不避諱:“有時候讓他纏的,一纏就是幾個時辰,鬨得我早上都起不來。”
她說完起身走了,沈椿卻坐在原處,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總算搞明白昨晚上到底哪裡不對勁了——就像景平說的,要是倆人感情真的好,怎麼膩在一起也是不夠的。
可謝鈺昨天碰她的時候,分明就是一副很勉強的樣子,倆人甚至連衣裳都沒解,他不想碰她,也不想被她碰,他完全是在應付差事。
這個認知讓沈椿心裡酸酸的,她知道謝鈺不喜歡她,對她隻有對妻子的禮重,但沒想過他居然這麼嫌棄她。
京兆府衙門。
謝鈺的衙署擺著一件美人觚作為裝飾,美人觚因手感細膩,弧度極似美人腰而得名——這擺件從謝鈺正式上任的那日起就放在那兒了,他也未曾留意過,但今日他視線掠過,竟頻頻在似美人腰的那一段上停頓。
謝鈺走神兒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長樂輕咳了聲,請示:“小公爺,周夫人已經把陳炳然這幾年為代王辦事兒的證據呈交上來,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謝鈺終於收回思緒,淡淡道:“進宮。”
謝鈺這回可謂是證據確鑿,陳炳然自然是首當其衝,已經被革職查辦下了大牢,陳炳然倒也硬氣,為了家族平安硬是咬牙扛下了大半罪責,但剩餘的部分依然衝擊到了代王,皇帝縱然有心袒護,但也不能罔顧律法,隻能讓他暫時先卸了兵部的差事,在王府聽候發落。
出皇宮的時候,代王已是滿麵抑製不住的怒色,衝著謝鈺冷笑了聲:“謝府尹好手段。”
謝鈺輕描淡寫:“臣不過秉公辦事,王爺過譽了。”
“秉公辦事”這四字狠狠在代王唇齒間碾過,他猛地一揚眉:“說到秉公辦事,本王還有一樁案子要勞動謝府尹,本王的長史陳元軼已經失蹤三四日了,本王在他的住處和私宅都搜過,竟是空無一人,勞煩府尹費心,本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謝鈺從容道:“自然。”
代王不覺眯起眼,眉間帶了幾分挑釁:“我還聽聞,陳元軼曾和尊夫人是舊識,府尹以為,他失蹤一事,會不會和尊夫人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