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鈺撩起眼皮,漠然道:“王爺慎言,內子一向謹慎,從不與外界多走動。”
代王已然失權,見他又滴水不漏,不免冷笑了聲:“好好好,你們夫妻二人好得很。”他昂了昂下巴:“讓你那夫人在內宅好好待著,免得有朝一日落到本王手裡!”
說罷便拂袖而去。
過兩日是中秋節,宮裡要舉辦節宴,謝鈺提前下衙回來,春嬤嬤和下人正服侍她穿入宮覲見的命婦服。
等她從屏風後繞出來,他隨意掃了眼,視線不覺頓住。
這一套命婦訶子裙樣式倒是端莊典雅,隻是胸前是坦領,衣領極低,露出胸前一片肌膚,再加上她身形飽滿窈窕,惹眼得很。
她頸子上還掛了一串瓔珞,底下垂著一顆碩大的火玉,明晃晃地垂落在胸口,如同一輪灼目的烈日。
她雖然貌美,但在打扮上從未如此上心過,冷不丁這麼一裝扮,宛如盛放的花朵一般,叫人移不開眼。
沈椿長這麼大也是第一次穿這麼奔放的裙子,尤其是胸口那裡涼涼的,不過服侍她更衣的下人都誇讚好看,她害羞之餘難免有幾分小得意。
見謝鈺進來,她下意識地挺了挺胸口,她雙眼亮晶晶,帶了點期待地看向他:“我這麼打扮還好嗎?”
謝鈺隻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視線,隻是唇角微微抿起:“還不錯。”
他和她錯身而過:“快到時候了,準備進宮吧。”
沈椿見他一點反應也沒有,悶悶地哦了聲。
兩人剛上馬車,謝鈺就捧起一卷《左傳》,讀得仔細極了,餘光都不曾向她這裡掃一眼。
沈椿心裡也有點小彆扭,乾脆也不說話了,低著頭認真地整理裙擺。
一時間,馬車裡隻能聽見衣物的窸窣聲,還有她頸間珠玉清脆悅耳的相撞聲。
從始至終,謝鈺的神色都波瀾不興,並未多注意盛裝打扮的妻子,隻是捏著書脊的指尖微微用力。
兩人就這麼一路無話地到了宮外。
目前為止,沈椿隻進宮過一回,第一次進宮就是落水被謝鈺搭救那回,那時候她剛來長安沒多久,黑黢黢的像塊小黑炭,麵上肌膚粗糙,不少人背地裡笑話她的村姑麵相。
但好吃好喝這麼些天,又不用每日辛苦勞作,如今她一身肌膚已經被養的柔膩動人,在宮燈下似一匹上好的綢緞,散發著蜜糖色的光澤,五官更是比宮裡盛寵的沈貴妃更勝一籌,再加上盛裝打扮,她一出馬車,周遭就有不少男男女女目露驚豔,頻頻向這裡張望。
沈椿下車的時候不得不彎腰踩上馬凳,因為這個動作,她胸口又淺露出一片柔膩肌膚,幾道視線更加黏著。
一旁的謝鈺淡道:“夜裡太涼,把鬥篷為她係上吧。”
這話說的突兀,沈椿轉頭看他,就見他負手而立,目光直視前方,沒往她這邊兒看過一眼。
她又疑惑地摸了摸後頸熱出的幾滴汗珠。
涼嗎?
宮裡的節宴左不過就那些花樣兒,按部就班地走完,眼看著宴會要到尾聲,誰知道代王忽的起身,衝著皇上一拱手,笑眯眯地道:“每年中秋宴都是這些花樣,皇兄不膩,臣弟都膩了,咱們不如去比一比箭術如何?也好讓晚宴熱鬨熱鬨。”
聖上哈哈一笑:“你這就是欺負人了,若論箭術,在座哪有比得過你的?”
代王武藝高強,當年國朝未定,他還曾為皇上領兵出征過,聽說他還連屠過三城,養得一身血腥戾氣,這也是實打實從屍山血海裡滾出來的,自然非長安富貴鄉的這些貴人可比。
不過聖上對這個幼弟一向溺愛,捋須笑:“你想怎麼比?”
“既然要比箭,自然得有個彩頭。”代王眼底滿是不懷好意,目光越過謝鈺,放肆地掃了掃沈椿的脖頸和胸前:“不如就以謝府尹夫人頸上瓔珞為彩頭,如何?”
女子的首飾萬不能隨意送給異性,更何況還是貼身佩戴的,代王這分明是在當眾調戲沈椿,蓄意羞辱謝鈺,為的就是出一口被削權的惡氣。
這話無論應或者不應,謝鈺都難免遭受折辱,沈椿更是倒黴,代王當眾這麼一鬨,她以後有何顏麵出來走動見人?
聖上立刻斥道:“胡鬨,事關謝夫人的清譽,你豈能胡亂玩笑!”
代王當眾下了謝鈺的臉,也不再糾纏,向謝鈺略一拱手,打了個哈哈:“是本王酒後失言了,還請謝府尹萬勿計較。”
他舉起酒盞,向謝鈺遙遙示意:“本王自罰一杯。”
話趕話到這兒,皇上和代王都把方才的話定義為玩笑,也當眾向謝鈺道了歉,算了全了彼此的顏麵,謝鈺喝了代王敬的酒,正好可以就著這個台階下了。
隻是沈椿就比較倒黴了,這事兒她自己不能出聲回應,但這麼一傳出去,日後閒話不知該有多難聽,但謝鈺本來就不喜歡這個妻子,怕也不會為她出頭。
賓客麵色各異,但都不約而同地去看謝鈺反應。
謝鈺骨節分明的那隻手已然探向酒盞,就在眾人以為他要一飲而儘的時候,他廣袖一卷,竟是直接拂開了眼前的酒盞。
他神色淡然:“若臣定要計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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