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過去。
皇上被軟禁一天,早朝就停一天。
大臣們雖每天有條不紊地處理著手頭上的事,可各部總彌漫著一股讓人不安的氣息。
晏九黎今日在宮中巡邏金吾衛,去校場看金吾衛操練,明日去刑部坐鎮審問犯人,後天又去戶部查賬——不管合不合理,也不管她到底能不能看得懂,總歸所有大臣都小心應付著。
哪怕隻是敷衍地應付,至少態度上不敢太過怠慢,更不敢直接跟她叫板。
炎炎夏季過去,六部讓晏九黎踏足了一個遍。
無人知道在她的名冊上記下了多少可用之人,也無人知道,九月即將到來的秋獵,她會選進多少習武的新人入朝。
晏寶瑜和顧雲琰的婚事定在十月,雖同意,但皇後並不打算給晏寶瑜置辦太豐厚的嫁妝。
畢竟同意歸同意,不代表晏九黎對晏寶瑜有什麼姐妹之情,她沒興趣在這個節骨眼上花費心思維護晏寶瑜的公主尊榮,也沒興趣送錢給顧家。
八月中旬,晏九黎踏進了崇明殿。
沉寂了兩個多月的地方,打開殿門,就有一股子不太新鮮的氣味撲麵而來。
方懷安率先轉過頭來,看見站在陰影處的晏九黎,嚇得臉色發白,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長……長長……”
哆哆嗦嗦的聲音打破了殿內安靜。
躺在床上的晏玄景聽到聲音,身體一僵,隨即緩緩坐起身,轉頭看著站在不遠處暗影裡的身影,良久沒有說話。
明明是炎炎夏日,此時殿內卻像是冷空氣驟然來臨似的,讓人肌膚無法克製地泛起一陣陣顫栗。
凝滯緊繃的氣氛維持了許久。
晏玄景從床上起身,一步步走到禦案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聲音陰沉壓抑:“你來乾什麼?”
晏九黎走到案前,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本宮今日過來,是為了跟皇上討要三道旨意。”晏九黎說著,轉頭看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方懷安,“方公公,去拿三份空白聖旨過來。”
“我……我我我,奴才……”方懷安抬頭看向晏玄景,“皇……皇皇上?”
“三道旨意?”晏玄景唇角抿緊,雙目陰沉沉地盯著晏九黎,“你想乾什麼?”
晏九黎沒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朝方懷安道:“如果你敢抗命,今天的午飯怕是沒機會吃了。”
這句話當然不是說單純的沒飯吃。
聽懂了她意思的方懷安一抖,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去拿空白聖旨。
“有玉璽在手,你想做什麼都可以自己做主,還需要特意征得朕的同意?”晏玄景諷刺地看著她,“晏九黎,你是故意來——”
“本宮仁慈大度,所以不介意讓你知道本宮的目的。”晏九黎淡道,“報複的過程本來就是最精彩,如果我直接殺了你,讓他死得毫無痛苦,那多沒意思?你死了一了百了,感受不到失去一切的痛苦,本宮的報複就失去了意義。”
“晏九黎!”晏玄景站起身,突然失控地看著她,“你到底想乾什麼?朝中各派大臣都是為自己的利益謀算,你這樣做正合他們心意,他們就有了順理成章的理由支持他們的主子……晏九黎,你是要毀了祖宗留下來的基業嗎?!”
晏九黎冷眼看著他暴怒的狀態,冷冷一笑:“你焉知沒了你,江山就會被毀掉?晏玄景,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沒了你,齊國會更加強大昌盛,沒了你,齊國才是真正的齊國,你大可以放心,本宮能不殺你就不會殺你,本宮要讓你親眼看到齊國改朝換代的那一天。”
晏玄景僵住,頹然跌坐在龍椅上:“九黎,我們是兄妹……一母同胞的兄妹啊……”
“不是。”
晏玄景一怔:“你說什麼?”
“我們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晏九黎無情地糾正,“準確來說,你的母親——當今太後是我的仇人,她親手殺了我那個從未謀麵的生母。”
晏玄景臉色刷白,隨即鐵青,驚怒交加地看著她:“你在胡說什麼?晏九黎,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為了報複朕和母後,你編造出如此黃荒誕可笑的理由?你……你簡直……”
“愛信不信。”晏九黎懶得解釋。
方懷安拿著三份空白聖旨走來,“長…………”
晏九黎冷道:“給皇上。”
方懷安戰戰兢兢把聖旨放在禦案上。
“聖旨本宮沒寫過,還是由皇上親自擬吧。”晏九黎稍作沉吟,“戶部侍郎蕭清河為官正直,忠心為國,廉潔清明,政績突出,著晉升為戶部尚書。”
晏玄景臉色難看:“這就是你維護他,為難榮王府郡主的理由?”
籠絡蕭清河,維護他的原配妻子,幫他對付榮王府,把他提拔為戶部尚書,換來他的雙重感恩和忠誠。
還真是步步為營。
晏九黎不置可否:“另外一份聖旨就寫禦史台明禦史敢於直言,不跟佞臣同流合汙,出淤泥而不染,心性高潔,品格貴重,著晉升為禦史台副都禦史。”
頓了頓,“顧禦史在其位不謀其政,利欲熏心,固執己見,不配做都禦史,剝去都禦史一職,降為五品禦史。”
隨著她一句句落音,晏玄景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九黎,你彆得寸進尺。”
“你可以不同意。”晏九黎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本宮隻是來告知你一聲,你若不願意寫,讓方懷安代筆也是一樣,這幾個人本宮一定會做出合理的安排。”
她語氣冷硬:“如果皇上非要跟本宮作對,下一次,本宮可能會直接帶著禪位詔書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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