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擊,炮擊,永不停歇的炮擊。當炮擊停下的那一刻,就是進攻的開始。
“衝鋒!衝鋒!!!”連長吹著口哨大聲喊道。
那些新兵嚎叫著向前衝。他們的臉上還帶著未脫去的稚氣,眼中充滿了恐懼和茫然。
他們接受的訓練實在太少了,他們一直在關注那些大炮發出的聲響,那種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讓他們心驚膽戰,每一次震動都讓他們的心臟像是被重錘擊中。
但他們卻沒有注意到小型迫擊炮發出的細微聲響。當他們注意到這些小炮彈時,結局已經注定。
小炮彈在他們身邊爆炸,煙霧彌漫,他們的身體被炸飛,有些人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就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他們腳下的泥土。
他們恐懼戰場上的一切東西,像群綿羊一樣圍在一起向前衝,然後他們就像真的羊羔一樣成群倒下。
機槍的咆哮聲在耳邊回蕩,子彈像雨點般傾瀉而下,撕裂空氣的聲音讓人膽寒。機槍手冷漠地掃射,殺死他們甚至都不用刻意瞄準。
每死一名老兵,新兵可能就要死五到十個。一場毒氣進攻後,這些新兵就死傷了大半。
他們戴著防毒麵具躲在掩蔽壕裡。當他們看見外麵戰壕上的那些人摘下防毒麵具,他們也以為沒事了,就將防毒麵具摘下。但他們不知道毒氣比空氣更重,在坑道底部停留的時間更長。
當路明非他們發現這些新兵時,他們的臉色發青,嘴唇發黑,麵容猙獰痛苦,早已沒了生息。路明非他們隻能隨便挖個坑把他們埋了。掩埋的過程寂靜無聲,隻有泥土覆蓋屍體的聲音在空氣中回響。
前線死傷越來越慘烈,後方隻能不斷將新兵送上前線。這些新兵接受訓練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傷亡率也越來越高。
路明非他們這些老兵已經看見三批這樣的年輕人倒在這條戰壕上了。這片土地好像一個魔鬼,在不斷吸收人的生命。
路明非他們這些老兵也不是沒有人死,隻是比起那些新兵要慢些罷了。和他一起進入連隊裡的那批人也沒剩下多少了。他們原本是一起在戰壕裡說笑的朋友,現在隻剩下幾個孤獨的身影,仿佛他們的生命也在戰場上被一點點削減。
在一次進攻中,路明非看見了希默爾施托斯。他的手臂被子彈擦傷,整個人躲在一個彈坑裡瑟瑟發抖,假裝自己受了重傷。路明非一眼就看出他是假裝的。
路明非氣得渾身發抖,他們這些被希默爾施托斯訓練出來的新兵在前麵衝鋒,這個家夥居然像個懦夫一樣躲在這裡。
他跳進彈坑掐住希默爾施托斯的脖子,想要把他從彈坑裡拽出來,但都快將希默爾施托斯的脖子掐斷了也沒能將他拖出來。
希默爾施托斯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和絕望,他那雙手無力地抓著路明非的手腕,試圖掙脫。
後來他們的連長帶其他人衝鋒的時候看見他們,用口哨命令希默爾施托斯起來發起衝鋒。
奇跡出現了,原本路明非怎麼都沒能做到的事,希默爾施托斯在聽見那幾聲哨聲後居然自己爬起來,開始向前衝鋒,甚至衝在隊伍的最前麵。好像他又變成了新兵訓練營那個不可一世的教官。
但那次進攻以後,希默爾施托斯那股囂張勁沒有了,甚至開始幫助其他人。他變得沉默寡言,臉上的表情也少了許多。
為了讓這些剛上戰場的新兵能更好地活下去,路明非他們細心教導他們每一個細節。
他們磨煉著這些新兵的耳朵,使他們能夠聽出比較小型的炮彈那不容易聽出來的凶惡的蜂鳴聲。這種炮彈是很難辨彆清楚的,他們一定要從一般的喧囂聲和爆炸聲中辨彆出這種蟲鳴似的微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