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大能耐,原本心一橫就能鬆快些的日子,非要為著甚麼情誼叫日子過得更辛勞。”
秦氏眼見蕭護吃了秤砣鐵了心似的勸不聽,轉朝著窗子嚷得大聲。
“女婿住嶽家叫甚麼,那叫吃軟飯!但凡有點子本事的男子,誰這般呐!”
蕭護見秦氏扯亮了嗓子,眉頭一緊,這叫祁北南聽了去豈不是讓人寒心。
他道:“北南是家裡頭變故,若是有的選,也不會這般。”
秦氏見蕭護如此,不由得又想起先前那個死男人來。
對親戚大方擺闊綽,卻是害得自屋子裡的人吃不飽穿不暖的,心裡的氣一下子便上來了,一時沒嘍住,道:“你待他那般親,知道的是女婿,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外頭的親兒子咧!”
蕭護先前心有愧而由著她說鬨,還不曾有動怒的意思,乍的聽了這話臉色肉眼可見的變了。
他聲音低沉,中氣十足,獵戶的凶煞氣一下子便起了來:“你說的是甚麼話!”
秦氏被蕭護怒目的一句話斥的刹時噤了聲。
蕭護往素裡看著雖也是個厲害角色,可隻要過在一塊兒,就能曉得他性子穩,並不凶厲,又還是個心善容人的。
便是有所了解,秦氏捏住了他的性兒,在這頭愈發的想如何便如何。
今兒也是頭一回見他動了怒,秦氏實打實的被唬了一嚇,她立馬清醒了些,曉得自己說過了話。
雖是如此,氣頭上尋常人哪裡會認自己錯的,隻覺著對方蠻不講理。
秦氏眼眶子紅了起來,補著方才一時上氣扯壞了的良善皮子:“我一心為著你,為著這個家,你卻如此恨我。”
“早知是來過這般日子,我便守著寡,何苦來做這苦命的後娘,乾脆回娘家算了!”
話畢,垂著胸口抹起淚來,一派傷心模樣,身子一扭鑽出了灶屋。
卻並未走遠,她瞧見往灶屋這邊來的祁北南,連忙躲去了牆後頭。
讀書人臉皮兒薄,性子高,她倒要看看鬨了這一架,這讀書人家出身的祁北南當如何。
站在外頭的祁北南微眯眼睛,悠悠看了一出好戲。
老早便聽見了灶房這頭的爭論聲,秦氏聲音不小,她知道是有意叫他聽著。
夫妻爭吵,事因他而起,秦氏這是想著幾句話勸不動蕭護,也能臊著他。
若換做他當真十歲那年,他還真會被臊著,必自收拾了東西離去。
可他早見識多了大風大浪,這算得著什麽芝麻綠豆。
越是見識了秦氏裡外不一的模樣,他便越是放不下小寶與她這般彆有心思的人一同過日子。
既如今知她是個不安分的,他也不會再予她客氣。
他也是得去喂他這丈人一顆定心丸才是,省得教人一番鬨又改了主意去。
思緒微斂,他整理了一番看戲的情緒,轉換了一番哀淒模樣,抬腿進了灶屋。
“蕭叔,嬸嬸她”
祁北南看向蕭護,欲言又止。
他麵上是羞愧,不安。
須臾,眸光一凝,似是做了什麽決定:“瞧著明日天氣當晴朗,我我回丘縣去,多謝蕭叔的招待了。”
秦氏聽見祁北南進屋與蕭護說了這話,立快笑出了聲兒來。
她便說這讀書小子受慣了人的好待,哪裡有麵皮受得住這些。
這朝他自個兒要走,可就說不得人趕他了。
蕭護一急:“你回甚丘縣!先前才與我許的諾這便毀了?往後我怎能放心把小寶交給你。”
“我既許諾照顧小寶,絕不作毀,可我也不想叔叔嬸嬸因我而不和。”
蕭護夾緊眉:“你嬸嬸有些脾性,勿要放在心上,我會好生勸她,你彆憂心踏實住下即可。”
祁北南麵露為難:“我……不可,如何能擾了叔父的生活,若嬸嬸在,定也不想叔叔為難。”
“若你嬸嬸在,她定也不許你走。如今這般,你能走哪兒去,外頭看著太平,可無所依靠,卻是凶險。你聽叔叔的便是!”
祁北南默了片刻,道:“我有心想回去,可父親以前總教導我要聽長輩的話,如今父母離世,蕭叔便是我最信重的長輩了。”
他低著頭:“我我都聽蕭叔的安排。”
“如此就對了,你勿要多想。”
祁北南點了點頭,又道:“嬸嬸許是不喜我,但往後我定然更尊她敬她,教她歡喜,不叫蕭叔為難。”
呸!這小子恁有心眼兒!
躲在牆後的秦氏聽得瞠目結舌,霎時想啐一口唾沫出去,這小子敢情還能再順坡下驢些不!
勸他一句他還真就應下來了,一派說辭還叫人覺著可憐。
祁北南越是伏低做小,越襯得秦氏霸道。
蕭護心頭好一番愧疚,虧得他大話說秦氏不會為難,確也是超出了他的預想。
“難為你好性子,是你嬸嬸太過了,不似個長輩。”
牆後的秦氏聽這話,氣得胸口一顫。
這獵戶胳膊肘往外著拐,倒是數落起她的不是了。
那臭小子也是,年紀不大,心眼兒還忒多。
先被關在門外還能哄得裡正來,她合該曉得他不是甚麼好對付的才是。
這般像狗皮膏藥似得黏著,勸也勸不聽,趕也趕不走!
好得很,不過她吃了恁多年的鹽,還偏就還不信趕不走這一半大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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