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刹那間的工夫,趙青就發覺當初設計鑄製這些羅漢的應是一位佛門宗師,有意無意間把高深的功法展現在羅漢的千姿百態中,或許與禪院的創立者天僧有關,暗含玄奧的道理,與成都大石寺內的羅漢塑像依鳩摩羅什手繪本敬製相似。
簡要地感悟了一番,她便從中領悟到了昔年天僧以廣研天下宗教門派為己任,唯願勘破生死之道的浩瀚意境,體會到了這位堪與地尼齊名的不世出大宗師精深難測的修為。
而禪院內的其他建築物,以軸上的主殿堂為整體,井然有序分布八方,以林木道路分隔,不但有著深幽致遠、平和寧靜的氣氛,亦有一股莊嚴肅穆的神聖氣象。
此寺處處均不依常規,隱有自成一格的氣派。最使人驚異之處,無疑是建築的裝飾在極儘華美的布置裡,卻仍能予人一種簡樸歸真的感覺,可謂處處隱含著禪機佛意。
細觀整座禪院的布局,趙青深刻體會到了“有諸於內,行諸於外”的道法至理,對當初逍遙子“以形通神”的玄妙石刻有了更進一步的理解,覺察到了佛道之間的共通之處。
與此同時,她的心中自然而然湧起一種玄之又玄的平靜感覺,感應到了位於白石廣場後方地底深處的和氏璧,以及璧中深藏著的宇宙某一種秘不可測的真理。
三年之後的那座較小銅殿還沒有被修築出來,但卻有座像是臨時建起來的木閣,閣內在地麵上掘了一個深坑,在坑口澆鑄了數層銅板,倒扣了一口巨型銅鐘,以作為對和氏璧異力的阻攔。
儘管如此,就連數千裡外有陣法阻隔的戰神殿都能被趙青感應到,這區區數尺厚的銅板,自然沒有起到禪院中人預想的作用,讓她發現了和氏璧的位置。
而在距離木閣十丈處,則坐落著一間僧人們做晚課的大殿,陣陣梵唄誦經之聲悠悠揚揚,似從遙不可知的遠處傳來,傳遍寺院。
除了流傳千古的和氏璧之外,木閣左側一條兩旁植有竹樹、古意盎然的石板道上,兩道正在靠近、似與天地融為一體的氣息,也引起了趙青的注意。
其中之一,帶有幾乎毫無外泄、不斷向內收斂的深遠禪意,有種默默和蓄、難以言喻的味道;另外一道,則蘊藏著縹緲出塵的仙氣、既活躍又靜寂的心靈,給人以無法形容的奇異感覺。
第一個,應該就是淨念禪院的禪主了空。還有一個,莫非是慈航靜齋的當代齋主梵清惠,也來到了禪院中?
這兩個人的精神修為都很是不錯,身懷天僧地尼的傳承《淨念禪書與《慈航劍典,也足以作為我今晚試招的對象了。
趙青心中若有所思,帶著神色既有些慌張、又有些好奇的玄奘自空中落了下來,正好到了木閣被封死的大門前,卻沒有立刻破門去搜尋閣內的和氏璧。
她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朝著左側石道的方向望去,見到了梵清惠與了空這當今兩大佛門領袖的真容,將入寺以來、就用雙重氣場維持的光影幻術轉移到了玄奘身上,顯露出了自己的身形。
淨念禪院的了空禪主,看起來是一個年輕俊秀、不到四十歲的和尚,實則是**十歲的老僧返老還童,身穿一襲黃色內袍、棕式外套的僧服,分外顯出他鶴立雞群般的超然姿態。
他的身材修長瀟灑,鼻子平直,顯得很有個性。上唇的弧形曲線和微作上翹的下唇,更烘托出某種難以言喻的魅力,嵌在他瘦長的臉上既是非常好看,又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子。
下頷寬厚,秀亮的臉有種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神態既不文弱,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盛氣淩人,而是讓人看得舒服自然。
最使人一見難忘的,是他那對深邃難測的眼睛,能令任何人生出既莫測其深淺,又不敢小覷的心。
而在了空的旁邊,則是一名眉清目秀乍看似沒什麼特彆、身穿灰棉袍的女尼,看來在三十許歲間,可是素澹的玉容卻予人看儘世情,再沒有和不可能有任何事物令她動心的滄桑感覺。
青絲儘去的光頭,特彆強調她臉部清楚分明如靈秀山川起伏般的清麗輪廓,美得令人難以相信,使人渾忘凡俗,似若再想起其他世俗的事物,對她是一種大不敬的行為。
在《慈航劍典中“心有靈犀”的境界上沉澱多年,梵清惠基於仙胎的靈覺格外敏銳,在趙青並未掩飾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瞬間,便反過來也看到了對方的存在。
那是一個大約十五歲的年輕少女,自然而然散發出與修行劍典相似的縹緲氣質,卻完全嗅不到任何氣味、聽不到任何聲息,完全感應不到她、掌握她。
她似乎就簡單地站在那裡,但卻隻是徒具形相的幻象,仿佛更高層次宇宙落下的投影,難以被一切人世間的手段接觸得到,給人以寧靜超然的神聖感覺。
白石廣場的文殊佛龕前放了一個大香爐,燃著的檀香木正送出大量香氣,彌漫於整個空間,但不遠處的梵清惠的心緒卻絲毫沒有因此寧靜下來,反而用仙胎感應的越深,越是鬱悶的想要吐血。
眼前這個超凡脫俗的夜間訪客,專門待在藏有和氏璧的木閣門口,並於方才刹那間的精神較量中,令出道以來從無敗跡的她首次遇上挫折,目的不言而喻,顯然是為了這件千古罕有的奇珍異寶而來。
由此可以推知,來者的武學修為之高,至少也能堪比《劍典中“劍心通明”的層次,臻至當世大宗師的級數,是以敢於單人直入佛門武學聖地之一的淨念禪院,乃至於向了空禪主與她發起挑戰。
對方外表如此年輕,卻能擁有這般驚世駭俗的修為,是有著返老還童的功法,還是前代的大宗師級人物覺醒了宿世之慧?
想到這裡,梵清惠臉上亮起聖潔的光輝,迅速踏前兩步,登時湧起一股森厲無比的氣勢,向著十丈開外的趙青籠罩而去,“鏘”的一聲,背上係掛著的古樸長劍已然出鞘,緊握在手中,遙遙指向對方。
也不過遲了刹那的工夫,因修練“閉口禪”而感知力有所限製的了空也發覺了前方趙青的突兀現身,心中陡然一驚,同樣生出了與梵清惠相似的感受,不禁大為忌憚。
由於沒有隨身攜帶著作為武器的銅鐘,他心知自己能發揮出的實力受到一定的限製,在與同層次的高手交戰時,防守方麵將會多出幾處細微的破綻,絕非是大宗師級敵人的對手。
念及於此,了空周身縈繞的深遠禪意不再向內收斂,氣息變得格外磅礴起來,以柔和寬厚的聲音高宣佛號,平靜地開口道:“貧僧了空,施主夜訪禪院,是否為了和氏璧而來呢?”
很難有人想象得到,他竟然如此果斷地作出了決定,為了第一次見到、在江湖中毫無名氣的趙青,而打破了多年修持的閉口禪。
而在了空聲音響起的瞬間,不遠處正有僧人在做晚課的大殿驟然安靜下來,念經聲倏然停止,一個接一個的和尚雙掌合十地從殿內走了出來,人數雖然眾多,卻不聞半點聲息,連呼吸聲都沒有。
在四個穿著藍色僧袍身段高大魁梧、手持重逾百斤禪杖的大和尚帶領下,兩百多個武功深淺不一的老幼和尚筆直朝白石廣場這邊走過來,整齊地向了空處望去,等待著他接下來的指示。
在趙青的感應中,為首的四大護法金剛均有著尤勝侯希白的深厚功力,其餘兩百多個武僧武功也均為二流一流的層次,一旦聯起手來,就算多位宗師級高手也得落荒而逃。
由於明曉了空禪主因為來者而破了修持已有十二年的“閉口禪”,這些和尚雖然默不作聲,但無一不對她顯露出了不滿的情緒,並結成了一片隱隱壓迫而來的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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