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彭措家舉行了簡單的喪禮,按照規矩,附近的街坊鄰居都要他家吃一頓飯。
巴珠不想辦酒席的,實在是沒錢,彭措非說要將自己送出去的帛金都收回來,沒有酒席怕什麼,家裡多的是快過期的方便麵,正好不吃浪費了。
巴珠沒辦法,光有方便麵未免太寒磣,她一早去菜市場買了雞蛋,五點開始在家裡煎雞蛋,準備到時候加在方便麵裡麵。香味吸引了醒來的小普巴,巴珠給他拿了一個放涼了的煎雞蛋,怕他亂跑,用布巾將他包好,背在背上。
煎完雞蛋,還要洗青菜、泡茶、打掃屋子,再準備一些瓜子花生糖果之類的零食招待客人。
等她忙完,天亮了,卻是個下雨天。
看見下雨,巴珠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樓上,將放在走廊上的一盆車矢菊移到室內,雖然隻是隨處可見的野外小花,可巴珠養得很仔細,花開得很好。
除了普巴外,這是她在這個家裡唯一喜歡的東西。
下了雨,來吊唁的客人少了許多,門前冷落,一直到九十點,才有稀稀拉拉的客人上門來,巴珠這才上樓去叫還未睡醒的彭措。
彭措換了身乾淨衣服,洗了把臉,去櫃台那邊拿了幾包煙揣進兜裡,然後才開始招待客人,主要是陪著男人們說笑,時不時吐幾口唾沫。
彭措平時人緣很一般,來吊唁的人不太多,大都是一些遠房親戚還有附近的商戶。雖說人不太多,但要留下來吃飯的人也有二三十人。
巴珠十一點半就開始燒水,切菜做一些準備工作。附近商戶家的女人們見巴珠一個人背著小普巴,還要一個人準備那麼多人的午飯,雖然隻是方便麵,也一下子做這麼多,也足夠忙碌,便主動過去幫忙。
有了幫手,巴珠總算輕鬆了許多,不至於暈頭轉向。
到了中午的時候,該吃飯了,彭措沒吃早飯,和客人們坐在一桌,看見方便麵裡多了一個雞蛋,還以為是巴珠給他一個人家的,心中還有些高興,可轉頭看見每個人碗裡都有,臉上便有些不好看。
他將巴珠拉到一旁,怨懟道:“你家印鈔票的?一人一個荷包蛋,你可真大方。平時我找你要點錢你小氣得很,我阿媽死了,你倒是大方了。雞蛋留著給娃娃吃不好嗎?臭婆娘,家裡這點錢遲早讓你糟踐光。”
巴珠:“人家都是給了帛金的,咱們連酒席都沒有。而且很多都是親戚,不能太寒磣。”
彭措:“老子不管,那當初他們家死娘死老子,我是給了錢的。我現在就是想把錢要回來!還要一人賠出去一個雞蛋,你看那個張老四,他全家都來了,四個人,四張嘴,四個雞蛋,他就出一份帛金,虧死了……”
巴珠無語了幾秒,回去繼續乾活了。
彭措看著巴珠的背影,忽然想起什麼來,他掏出手機:“那個……我是彭措,我阿媽去了,你們要不要來送她一程?”
……
到了中午,雨越下越大,間歇伴有雷雨。
此時,金玉滿堂客棧的餐廳裡,五人正在吃飯。
王滿堂掛電話時,還有些匪夷所思。
金玉問:“誰的電話?”
王滿堂:“彭措的,他讓我們去他家參加喪禮?咱們家跟他們家也沒什麼往來啊。對了,他還讓阿信和冷小姐一起去。他這是什麼意思?”
他說著,看看大家。
阿信若有所思。
“什麼意思?”金玉笑了兩聲:“想錢想瘋了唄。你們彆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趕緊走,我看這個彭措不是好應付的。”
冷青問:“可是我們走了,巴珠怎麼辦?”
窗外一道驚雷劈下,風驟雨急。
金玉看著窗外的天色漸黑,歎了口氣:“她的苦難並不是你們帶來的。你們也幫不了她,能幫她的,隻有她自己。她自己不想從這場暴風雨裡走出來,你就算把她一把傘也是沒用的。”
金玉說完,飯桌上的人都沉默了。
窗外雷聲不止,雨聲不歇,似命運的狂吼。
……
吃完飯,冷青還是決定去看望一下巴珠,昨天他們就那樣走了,她始終有些不放心,怕彭措將失去母親的憤怒發泄在她身上。
阿信在門口等了她十分鐘,便看見她換了一身黑色長裙,頭發也盤了起來,化了提氣色的淡妝,腳上踩著一雙八厘米的粗跟涼鞋,戴著那副迪奧的墨鏡。
一身黑,冷著臉。
整個人看起來很不好惹。
阿信:“你穿成這樣要去炸碉堡嗎?”
又見她手裡拎著一個裝禮盒的盒子:“什麼東西?”
冷青聳聳肩:“不好空手上門,一點薄禮。”
兩人要出門時,金玉追出來,她知道二人要去吊唁,從廚房裡找出一根火腿:“帛金就算了,給了錢都被彭措那個混蛋拿去賭了,你把這根火腿帶過去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小普巴還在長身體,給巴珠補一補。”
桑傑也想去,阿信給他打手語:「雨太大了,你在客棧等我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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