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知曉宋雲策日後必然位極人臣，但真要說宋雲策學問如何，她委實不太清楚，畢竟她在跟自己那渣爹以及祖母鬥法的時候，打壓得宋知雪幾乎抬不起頭，又怎麼會把宋雲策放在眼裡？
方才也是情急之下，才以此作保，但……
宋森雪將楚氏的話在心裡頭滾了一遭，愈發覺得自己方才著急，她努力安撫住自己思緒，扯開笑容：“母親，他行事與旁人不同，哪怕跟著外室，也那般有膽色。”
“說不準便是個天生的讀書苗子，況且從古至今，寒門出貴子並非沒有，咱們如今在楚家，能給他請的先生也不會差，此事還未糟到那個地步。”
楚氏看著故作平靜的女兒，隻是歎了口氣，示意身側伏侍的嬤嬤送宋森雪去就寢。
連著幾個月顛沛流離，宋森雪整個人沾著枕頭便睡，這一覺便錯過了用暮食的時辰，她睜眼時，屋內已然點燈，芙朱伏侍在床前打瞌睡，聽得宋森雪醒，連忙起身伺候。
宋森雪腹中饑餓，吩咐要了幾色小菜，芙朱吩咐丫鬟去打點，不多時轉回身來：“姑娘，大郎君在外頭候著，說是有事要與您說。”
“奴婢看著，大郎君腿腳有些不方便，似是受傷。”
宋森雪心情有些複雜地扯扯唇角：如今她們身在楚家，群狼環伺，倒真不比前世宋知雪與他的處境好多少。
“他既然受傷，你便先把人請進來，再去請大夫，不要耽擱時辰。”
她吩咐下去，當即就有小丫鬟帶宋雲策入內，宋雲策穿著身半新不舊的衣衫，衣擺處有些泥土，借著滿屋子的燭光，宋森雪倒也看明白幾分。
宋雲策倒真是挨了打，眼角唇角都破了，顴骨上還有些許烏青。
……看著倒像是流浪狗。
宋森雪忍俊不禁，溢出些笑意，宋雲策敏銳察覺，目光在宋森雪臉上轉過，旋即彆開臉。
宋森雪覺得應當是錯覺，不然怎會在宋雲策臉上看見猶如落水小狗般的委屈？
“是誰打了兄長？”她甩開雜念，慢聲開口。
也實在是好奇，宋雲策的拳腳功夫連慶國公府身邊的那些侍衛都未必比得上，否則也不能從那些侍衛的手裡救下她。
楚家看重仕途，雖然將郎君們當作世家子弟一般教養，但到底還是崇文抑武，楚家應當沒誰能打傷他才對。
宋雲策聞言，轉頭看向宋森雪：“不好給母親添麻煩。”
他言簡意賅，宋森雪倒是聽明白了。
因為她跟楚氏才到楚家，宋雲策就算能把楚家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草包掀翻，也得給她們留些餘地，一來就起衝突，鬨大了，為難的隻會是楚氏跟她。
宋森雪歎了口氣，卻也沒說什麼。
眼下確實不好起事端，否則單是如今的楚老太太，她都會因不順眼而反駁。
恰巧此時，芙朱帶著丫鬟入內，宋森雪要的飯食以及大夫跟在她們身後，宋森雪笑道：“阿兄若是還未曾用飯，不如與我一道。”
宋雲策看了眼桌上算不得豐盛的菜式，抿緊唇搖搖頭，並未答應，宋森雪也不強求，隻打發府醫跟著去為宋雲策診治。
等到她將宋雲策打發走，芙朱便遞來消息：“奴婢私底下問過，今日跟大郎君動了手的，不是楚家正兒八經的郎君與少爺，隻是那位老太太娘家的侄孫。”
“那位老太太的侄兒雖個個成器，下一輩卻總有幾個走犬鬥雞的貨色，平日裡這些人讀書不成，但頗愛討好楚家幾個郎君，今日大郎君挨打，隻怕跟楚家那些小主子脫不開乾係。”
宋森雪嗯了一聲，對此並不意外，自己母親和離回來，自己名義上那些舅舅舅母無人來探看，本身就能證明自己母親在楚家的處境，以及楚家人是如何看待她們這孤兒寡母的。
內宅裡殺人不見血的手段短時間內沒什麼效用，自然就要讓宋雲策這個男子先吃苦，這便是所謂的下馬威。
她撂下碗筷，低聲吩咐道：“你去尋牙婆，給阿兄采買幾個性子野的小廝，免得下回動起手來沒人幫襯。”
宋雲策如今是沒辦法對楚家那群人動手，可他身邊的小廝若是打了人家的小廝，那也隻是奴仆們之間逞凶，到時候宋雲策出了一口氣，楚家也抓不到尾巴。
芙朱應是。
一夜好夢。
次日晨起，宋森雪便開始跟著自家母親去給那位楚老太太請安，兩母女到的時候，屋內已然一片歡聲笑語，隻是丫鬟入內說了句大姑奶奶來了，內裡便一片寂靜。
楚氏風平浪靜地帶著宋森雪入內行禮，坐在楚老太太身邊一個嬌豔婦人用帕子捂著唇笑：“哎喲，瞧瞧我們這記性，倒忘記派人通知大姑奶奶。”
“這幾年因姑母淺眠，請安的時間便提早不少，楚家的規矩大姑奶奶應當未曾忘記？若是來給長輩請安，須得用過朝食再走。”
“不過今日姑奶奶你來遲了，咱們呢也吃過了朝食，剩下這些個東西，姑奶奶用了再走，彆壞了規矩。”
她指了指桌上的殘羹冷炙，便要楚氏與宋森雪受辱，在場眾人無一為楚氏與宋森雪出頭，甚至還有幾人，神情戲謔，分明就等著楚氏與宋森雪出糗。
“您既然叫我外祖母一聲姑母，想來便是我家四舅母吧？生的與外祖母頗為相似，都是美人”宋森雪笑吟吟開口，早就將楚家的人際往來摸得明白，這會兒一口叫破身份。
坐在上首的那婦人也很是驕傲地扶了扶鬢角，哼笑一聲：“你倒是比我們家姑奶奶有眼力見。”
然而她話剛出口，宋森雪便吩咐芙朱：“這是楚家的規矩，咱們姓宋，大可不必遵守，這些個殘羹冷炙你收拾好，送去角門施舍乞丐。”
那婦人柳眉倒豎：“你這丫頭片子好沒規律，縱使你姓宋，如今在楚家也該順著規矩，怎麼無理取鬨？”
她盯著楚氏，冷嘲熱諷：“看她這幅樣子，與沈家的婚事，莫不是旁人看不上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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