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出口，不待宋森雪有什麼反應，楚氏便先怒不可遏地開了口：“如今我與森雪才回來，正是立足不穩的時候，嫂嫂開口便如此汙蔑森雪，看不得我與森雪好過？”
“那沈家內囊空虛，若非為著楚家，我也不必讓森雪避嫁，嫂嫂若是覺著沈家那樣好，我倒不介意為嫂嫂與沈家那對母子牽線搭橋。”
楚四夫人變了變臉，勉強笑道：“我也是覺著森雪這性子委實太要強了些，隻不過是些許飯食，又不是什麼醃臢東西，如何便吃不得，有規矩在先，縱使有再大的氣性，也該忍耐下去。”
楚老夫人不動聲色地剜了一眼自己這個娘家侄女，笑道：“你四嫂素來是個口無遮掩的憨貨，如今各自出嫁，你也不必像少時那般與她斤斤計較。”
“母親也該好生約束約束四嫂，如今隻是我們自家說話，就算有什麼不妥當的，也不礙事，但算算年紀，府中還有不少小娘子們也到了說親的年紀，父親的性子您知曉。”楚氏神情淡淡，“到時候府邸內少不得有貴人走動。”
“四嫂如今得罪我不要緊，最怕的是日後得罪貴人，若是母親約束不好，隻怕……”她的話恰到好處地頓住。
楚老夫人的臉皮微微抽動起來，立在一側的宋森雪心底宛如明鏡。
自家母親的意思很明白，既然自己這個便宜外祖母約束不好小輩，楚家自然有人會約束。
那便是自己那鐵血手段的外祖父。
楚老太太盯著楚氏看了半晌，旋即轉身，一巴掌甩在楚四太太的臉上：“你如今已嫁為人婦，怎可如還在閨中一般憨直，旁人都有心眼獨獨你沒有，遲早被人欺負死！”
她這番指桑罵槐，楚氏母女誰都沒放在心裡，等楚老太太罵的差不多，又要壓著楚四太太給楚氏道歉的時候，楚氏便故作大度的開口：“這也沒什麼，母親日後好生教導四嫂便是。”
話音落下，她當即便帶著宋森雪徑直離去。
從楚老太太的院中離開後，楚氏卻並未直接帶著宋森雪去用飯，而是領著她直奔楚老太爺的院子而去。
楚老太爺也正在用飯，見楚氏來，手中碗筷放下。
楚氏也不囉嗦，徑直開門見山：“聽聞如今家中女郎們都在學堂裡頭進學，眼下森雪既然跟著我回來，也該跟著一道進學。”
“她？”楚老太爺盯著宋森雪看了片刻，沉吟道，“如今讓女郎們在一處，為的並不隻是讀書。”
“江南諸多有頭有臉的人家，都將女子送到我們府中進學，若是森雪得罪了誰，楚家不會為她兜底。”
楚氏頷首，並不多說，楚老太爺見她定下主意，便吩咐旁人去辦。
事情辦妥當，楚氏才帶著宋森雪一道遠去。
“那些嫁妝，當年出嫁的時候，你那幾個舅舅便舍不得，如今我和離，隻怕能留在手中的東西並不多。”楚氏與宋森雪用過朝食，便將如今形勢掰開揉碎，“你外祖父的意思你也知曉。”
“等時機成熟，他便要令我改嫁，除非宋雲策當真能在鄉試上一舉奪魁，否則我們便是砧板上的肉。”楚氏憐愛又不舍地看著宋森雪，“不能將前途都壓在宋雲策身上，多一條路都是好的。”
宋森雪頷首，無需楚氏多言，她也心裡有數。
楚氏是希望她儘可能跟江南本地的權貴結交，日後若是當真出了什麼事，也有能護住自己的能力。
但她不會讓楚氏成為楚家的替代品，況且這偌大楚家，既然對楚氏沒有幾分親情在，那楚氏也就沒有為楚家犧牲的必要。
她垂下眼簾，從楚氏跟前告退。
才出院門，她便吩咐芙朱。
“今日大郎君應當在族學，明日起我也要入族學，正好趁著眼下這個時候，去看看大郎君。”
她得抓緊時間去抓住宋雲策，讓宋雲策儘可能的為她們母女籌謀。
想到此，宋森雪又吩咐：“再去小廚房提一些糕點來，犒勞犒勞阿兄。”
一切準備妥當，宋森雪當即便帶著芙朱直奔族學而去。
還未入內，便聽得內裡一陣呼喝聲。
“索性打死這野種，又不是楚家人，憑什麼在咱們跟前耀武揚威？還真把自己當主子？”
“我聽人說，他隻是個外室子，若不是救了咱們那小表妹的命，早就被丟在宋家發爛發臭，哪還能在咱們跟前說話。”
這些聲音宋森雪都陌生，但聽得出來，應當是楚家幾個郎君。
她抿了抿嘴唇，提起裙擺便要入內，屋內確實有三五個郎君圍著宋雲策，而她為宋雲策特地挑選的小廝臉上，大都有傷，不過這些小廝們看著那些個衣著華貴的楚家主子們，眼底一絲敬畏也無。
她踏入內裡，當即便引起屋中人的注意。
那幾個麵容與楚老太太相似的少年齊齊將目光看來，見得是宋森雪時，為首一人神情愈發輕蔑，卻拱手故作有禮：“表妹來得正是時候，我們幾個正在替你教訓這恬不知恥的外室子。”
“出身卑賤，仗著幫扶過表妹你，便覥著臉跟著姑母一道回了我們楚家，這等貨色，實在不配留在楚家，免得臟了我們的地方。”
他還待繼續說，宋森雪卻走了過去，一把將宋雲策拉起：“阿兄，你有什麼事沒有？”
此話一出，方才還在對宋雲策冷嘲熱諷的楚家子弟當即變了臉色，宋森雪毫不避諱地將宋雲策護在身後。
“表哥的話說得不對，並非是我家阿兄糾纏才能來楚家，而是我糾纏阿兄，念著他也是我母親的兒子，又對我有恩情在身，我舍不得他。”
“從頭到尾，都是我纏著母親，讓她帶上阿兄的。”
宋森雪神情認真，一言一擲地有聲。
方才拿此事來取笑宋雲策的楚家少年們，驟然成為此地最大的笑話。
就在氣氛有些微妙的時候，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
“原來森雪表妹如此看重雲策兄，那日後雲策兄，便也是我們的表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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