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聲音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宋森雪看過去時,隻見一張與楚四太太有六分相似的笑臉出現在她麵前,她心裡當即就有了論斷。
此人是自己四舅舅的幺兒,楚城,他頭上還有兩個如今在朝為官的兄長,自己讀書也頗有天賦,故而四房在楚家的地位,不是其他人能媲美的。
宋森雪眯起眼睛。
怪不得呢,她那個四舅母沒腦子似的,連自己這位表哥也故作聰明。
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生在她為宋雲策出麵的時候出來扮好人。
難道是覺得她是蠢貨,三言兩語並一點笑容,便能哄的她頭昏腦脹?
宋森雪掩去心中譏諷,故作溫馴地輕聲道謝,楚城見這小表妹還算溫柔可人,笑意更濃,又道:“如今你既然跟著姑母回了楚家,得空便多與我們這些個表哥走動走動。”
他話音落下,宋森雪頷首應好,旋即便客套幾句,將宋雲策並幾個小廝帶走。
待一行人到了隱秘處,宋森雪便問起由頭。
宋雲策不開口,那幾個小廝七嘴八舌地將事情囫圇說出。
宋森雪這才知道,自宋雲策抵達楚家入族學開始,大抵是有些楚家的郎君聽到秋日鄉試的風聲,加之宋雲策自己讀書一道上確實有些天賦與本事,便開始磋磨宋雲策。
不是故意壞了宋雲策要交的課業,便是趁著課間要對宋雲策下手,且那幾人行事陰狠,都是挑著宋雲策的手指下死手,分明是要斷了宋雲策的前程。
好在宋雲策機敏,始終沒能讓那群人的黑手得逞,但課業被毀卻是沒奈何的事情,起先教書的老夫子還覺著情有可原,次數多了,便不大待見宋雲策了。
宋森雪聽罷,問道:“今日課業呢?布置下來,寫了沒有?若是寫了,可有好生護著?”
宋雲策本能開口:“寫了,有好生護著。”
誰知話音才落,伏侍他的那些個小廝便徑直將書箱掀翻,露出裡頭慘不忍睹的紙筆,毛筆被人弄禿了毛,硯台成了歪瓜裂棗,宣紙上也都是腳印。
分明是沒法再用。
宋森雪沒好氣剜他一眼:“東西壞成這樣,我家阿兄還真有本事,憑空就能將課業寫好,厲害,當真厲害呀。”
她伸出手指,公報私仇地重重戳了宋雲策一指頭:“有這麼大的本事,還被人收拾的灰頭土臉。”
“你們幾個盯著大郎君,先把他弄回去上藥,洗刷乾淨,等用暮食的時候,把人送到我院子裡來。”她掃了眼伏侍宋雲策的幾個小廝,示意芙朱從荷包裡摸出一把碎銀子,“日後每日散學,都把他給我囫圇送來。”
有錢就是好主子,幾個小廝笑得見牙不見眼,連連答應,宋雲策本想說什麼,卻被宋森雪殺來的一眼逼住言語,隻能任由她安排。
待到晚間,宋雲策洗漱過,清清爽爽地坐在宋森雪跟前的時候,宋森雪讓芙朱送來一疊嶄新的文房四寶,又道:“你日後便跟先生說好,課業遲一些交,次日再給他。”
“等每日散學了,你便來我這裡用飯寫課業,從明日起,我也要去族學裡跟著那些表姐讀書,結識貴人,日後我們兩個也能相互照看,至於你今日的課業。”
看著宋雲策臉上的淤青,宋森雪歎了口氣,變戲法似的從衣袖裡摸出來一卷紙:“那些策論我替你寫了,自己回去謄抄一遍,至於大字,咱們字跡不同,也不好糊弄先生。”
“你自己個兒回去寫便是了。”
她將宣紙塞進宋雲策袖口,上頭還帶著淡淡的體溫,宋雲策像是被燙熟的蝦子,整個人都微微泛紅,但宋森雪卻仿佛未曾看見在,隻是吩咐芙朱擺飯。
待到用飯結束,宋雲策便被宋森雪打包丟回他自己的院落內。
待到次日清晨,宋森雪起了個大早,領著芙朱徑直向族學走去。
楚家接納那些個貴人子女入族學,一來是為了讓同輩之間打好關係,二來是指望一些讀書不成,但皮囊頗為討人喜歡的楚家子弟能得一個有本事的嶽丈。
故而男女學堂中間隻有一座水榭與湖泊阻攔,恰到好處地卡著距離,講課時先生們的話語未必能彼此聽見,但課間時男男女女的說話聲,便傳遞到另一側。
若是有人刻意提及姓名,便愈發隱約美好。
宋森雪抵達時,男子那處還安安靜靜,水榭岸邊也隻有一個舟娘撐著小船在等候,她帶著芙朱上船,抵達對岸時,才察覺頗為熱鬨。
與楚城長相相似年紀相仿的一個女孩近乎眾星拱月般被一群女子圍在一處,她臉上的笑容遠比楚城來得更加真誠,也更加溫和。
這女子在宋森雪入內的瞬間便注意到她,含笑道:“森雪表妹既然來了,不妨與我們一道說說話,你自幼跟著姑母在京都過日子,隻怕對江南風物陌生。”
“趕巧諸多姊妹都在此地,你初來乍到,結識些朋友也是好事。”
宋森雪心底警鈴大作。
這是楚城的孿生姊妹楚秀容,原先還在宋家的時候,她便聽自己母親提起過。
四房這對龍鳳胎,頗得楚家上下喜愛。
在唯利是圖的楚家,楚城尚且能因為讀書有本事,日後有可能為官做宰,成為楚家人眼中的寧馨兒,但身為女子,不能科舉入仕的楚秀容得到楚家人的喜愛,便意味著,她能給楚家帶來更大的利益。
如今這樣一個女子,在自己母親與對方母親明顯有衝突的情況下,對自己態度和善……
宋森雪難得的興奮起來。
這便是她最好的投名狀與磨刀石,隻要能夠取代楚秀容,有自己護著,楚家自然不敢隨意發嫁自己的母親。
她垂眼掩蓋去眼底的野心勃勃,語調輕柔親熱:“多謝秀容姐姐,我原先在慶國公府時,時常聽母親誇讚,說秀容姐姐蕙質蘭心。”
“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慶國公府三字一出,在場的不少女郎肉眼可見地對宋森雪動了興致。
楚家到底是商戶,縱使能結識權貴,卻也難以跟真正能夠看不起慶國公府的那些開國勳貴來往。
若非楚家豪富,當年楚氏也沒資格與慶國公府結親,故而慶國公府的名頭,在江南一帶,還是頗有誘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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