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森雪聞言，正在調弄香料的手頓住：“他已然身懷功名，為何又要回來參加鄉試？”
沈衝是隻等春闈便能一步登天的士子，鄉試縣試這等考試早就經曆過，實在是沒必要，也不能再參加一次。
“不知道，聽說是在京城衝撞了貴人，貴人一怒之下將他打了回來，卻也沒禁止他繼續求取功名。”
這是衝著宋雲策來的？
宋森雪下意識想到宋雲策身上，旋即又搖頭：沈衝得罪了人，與宋雲策有什麼關係。
“還有一件事，聽說你那庶出的妹妹，被宮中的嬤嬤驗身，還是完璧，如今要嫁給三皇子。”
宋森雪聽得這件事，一時失手，被正燙的香爐燎了一下，手背上當即紅了一大塊，伏侍在身邊的芙朱看見，連忙讓人取了冰塊來冷敷。
“三皇子？”
那帶來消息的小娘子點頭：“是呀，聽說……”
她看了看四周，神神秘秘地湊過來：“聽說沈郎君正是得罪了這貴人，才被打回來重新科舉，如今太子病弱，三皇子殿下開衙建府，眼見著如日中天。”
“想來是因我那庶妹，沈郎君才得罪了三皇子吧。”冰塊觸及傷處，痛得宋森雪忍不住倒嘶一口涼氣，她垂下眼，麵不改色地將沈衝的黑鍋扣牢，“畢竟出了那種事，三皇子人中龍鳳，看不上他也是應當的。”
無論如何，先坐死了沈衝跟宋知雪有私情。
日後她才能拿著這件事大做文章，畢竟三皇子日後榮登大寶。
……哦，算起來，前世她是他娘。
宋森雪忍俊不禁，來探望她的那姑娘看她這樣，隻當她是因為沈衝倒黴而幸災樂禍，便不再說話，起身告辭。
她前腳離開，後腳宋森雪就讓芙朱去將楚氏請了回來，她將如今慶國公府已經勾上三皇子的事情與楚氏說，末了開口：“三皇子如今風頭正盛，我那父親是什麼品行，母親應當比我清楚。”
“咱們要早做打算，若是可行，您得打發幾個靠得住的人，回京都一趟，讓人去探探慶國公府的虛實。”
楚氏應下之後，宋森雪獨自坐在屋內開始思考。
她可以理解三皇子與慶國公府聯合需要用婚事來作為保障。
但是三皇子如今風頭正盛，而慶國公府卻日暮西山，三皇子與慶國公府合作，圖什麼？自己那個爹，能給三皇子帶來什麼？
宋森雪有些煩躁，手指不住摩挲桌麵。
這種不能知己知彼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頂。
她正煩躁，那頭芙朱入內。
“姑娘，老太爺帶著四爺父子兩個親自過來了。”
宋森雪眉梢一彈：她這外祖父看不下去了，終於要為楚家年輕一輩唯一的麒麟兒出頭了？
她站起身，跟著芙朱一起往外走，宋雲策的屋子未曾關門，站在門外便見得楚城下跪的身影，而宋雲策床邊坐著的，是楚老太爺。
“雲策，你表哥也是這麼多年被慣壞了，一時間左了性子，並非當真有心行惡。”
宋森雪在門外聽著，正當入內的時候，宋雲策卻開了口：“這件事，森雪也有受害，若是當真要道歉，不如去問問森雪的意見。”
“森雪一個姑娘家，能懂什麼？女人家做不得主，若是有什麼事，還是得你來做主。”楚四爺帶著不屑的聲音從內裡傳來。
宋森雪神情不屑，提著裙擺要入內，宋雲策又開口：“您大概不知道，我們院子裡，連母親都要聽森雪的話，她才是正經拿主意的。”
“我自然也隻聽她的話。”宋雲策說得理所應當。
宋森雪入內的時候，便見得楚老太爺跟楚四爺漆黑如鍋底的臉色，她笑了笑，坐在一側：“我這阿兄的身世，外祖父與四舅舅也是知道的，自幼養在外頭，不大清楚咱們這些個人家的規矩。”
“所以有什麼大事小事，他也喜歡找我拿個主意，也是為了不冒犯旁人的緣故，還請舅舅與外祖父莫要在意。”
她一副吃定宋雲策的架勢，氣的楚四爺渾身都在抖，偏生宋雲策本人還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
兩個人你情我願的，眼下楚四爺又確實有求於人，隻能咽下這口氣，對著宋森雪賠笑：“那日的事情，如今你表哥是確確實實知錯，再者，今日有你外祖父盯著，你表哥便是再混賬，也不敢再犯了。”
宋森雪漫不經心道：“說是賠罪，可我們連一點誠意都不曾見到，舅父來賠罪，便是空手來的？”
楚四爺跟楚老太爺對視一眼，心裡便有了成算：這丫頭是在要好處呢。
“賠禮不能輕，手上也提不住，舅父手裡頭有兩個常年跑漕運的碼頭，你若是喜歡，便留給你處置，如何？”
“咱們江南，最賺錢的，便是漕運生意，這兩個碼頭，當作日後你的嫁妝。”
宋森雪垂下眼，蓋住眼底冷意。
漕運賺錢不假，卻難賺，彆的不說，光是跟那些個漕幫糾纏談價，便不容易。
且如今的世道，多的是男人看不上女人，那些個漕幫裡的男人，更是如此，她這好舅舅是吃準她會經營不善……
不過，前世她在宮中摸爬滾打，為著缺錢，也打過漕運的生意，到最後，甚至連海運航線都跑通，她這舅舅想算計她？隻怕是不能的。
宋森雪坐直了身子，微微一笑：“既然舅舅願意，那自然再好不過，就像您說的，都是一家人，能有什麼壞心呢？”
“阿兄，此事不如就此揭過。”她看向宋雲策。
宋雲策確實受傷不輕，若是他不願意，她也有的是手段讓宋雲策答應。
宋森雪做好了宋雲策會心懷不甘的準備，卻見宋雲策輕描淡寫地頷首：“既然森雪都發話，我自然也願意的。”
她怔了怔，目光落在宋雲策被鮮血染紅的裹傷處，挪開目光。
等到把楚四爺跟楚老太爺打發離開之後，宋雲策叫住宋森雪：“……等到來年開春選秀時，你當真要入京選秀為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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