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令騎士,確實哪都好,全年戰備、精銳騎兵,步兵支援,火炮射擊。
可以說這是中世紀晚期的近乎完美解答。
但稍微計算一下,這麼一個敕令騎士大隊,每年的維持費用,就不會低於2萬金第納爾。
僅僅是維護費就能如此高昂,哪怕是對西歐大國來說,也是一筆突破天際的開銷。
但也不是說,第二王國就真養不起。
將這些城市形容一顆明珠其實並不是很恰當,說其是會下金蛋的母雞也許更合適。
地中海經濟圈,粗暴的來說可以分為基督教世界以及穆斯林世界,這兩個相互隔閡的世界,在經濟行為上表露出了截然不同的狀況。
前麵之所以提及過阿卡的收入要勝過英格蘭,這裡麵如果就生產力而言,是不好比較的。
但阿卡抽取貴金屬實物貨幣的能力,卻幾乎必然勝過同時代的英格蘭。
在歐洲即使有權勢者的封建主領主,能獲得貨幣的手段也極其有限。
在中世紀歐洲,一方麵是缺乏貨幣,而另外一方麵又缺乏能用貨幣購買的商品。
處於一個既沒錢,市場上也沒貨的困境。
情況下,貨幣其實並不能高效轉換為資源,反倒是莊園地產之類,可以穩定的提供兵員、物資、征召兵。
不少人都試圖以其他方式持有財富,貴族和國王會在箱裡積存金銀器皿和寶石,教堂則積累金銀質地的聖餐器具。
在遇到意外需要支付貨幣的時候,就要賣掉或典押王冠、酒樽或十字架;抑或將它們送到當地鑄幣廠熔化。
這樣的習慣在耶路撒冷王國也有流傳,耶路撒冷被圍攻的時候,聖墓教堂就捐出了自己銀器。
交換貨幣的速度極其緩慢這一事實,使得關鍵時刻變賣財產成為必要,但是這樣變賣財產並不容易,也並非總是有利可圖;儲存的那些財寶本身價值其實也不會太高昂,一枚寶石的價值又能夠得上大軍幾天的軍費呢?
但黎凡特地區的生產力,以及貨幣流通的情況,相對來說沒有西歐那麼的困窘。
拿雷納德征收過的人頭稅來說,一名撒拉遜農民,需要繳納超過一枚第納爾的金幣(女人是男人的一半,孩子又是女人的一半),一家四口那就是大約兩枚第納爾金幣。一個村莊一百戶的話,那就是足足200第納爾金幣。
僅僅是從農民手裡搜刮,就能得到如此充沛的貨幣,那麼作為阿拉伯世界與基督教世界之間的貿易樞紐、商貿之橋。
在北意大利手工業興起後,僅僅是在這商貿活動中進行海關抽稅,那麼就是一筆對當時歐洲來說稱之為天文數字的實物貨幣。
某種意義上來講,提爾、安條克、的黎波裡……這些城市便相當於歐洲的海關邊境。
絕大多數經由絲綢之路通往歐洲的商品,都要在黎凡特地區被狠狠抽一波稅。
固然王國免去了人頭稅,但在海關商稅上,反倒是抽的更起勁了。
不過,即便如此,王國的情況,依舊算窮兵黷武到離譜。
可以說,王國去年所征收的所有稅款,實質上都投入進了軍隊建設上。
於新城區的建設,或者王國政府的重構,都是依賴於借款。
區彆在於,新城區的建設是土地抵押的債券,而王國政府重構所需的借款,來自於聖殿騎士團。
不得不說。
聖殿騎士團在這個時代,無疑是開創性的存在。
作為一個軍事修會,戰鬥力可能沒那麼神乎其神,但作為一家跨國金融機構,其在歐洲的大量分團,天然形成了一個龐大金融網點。
使得其能夠在較短時間內,在歐洲湊集大量的資金輸送來聖地。
還有就是從威尼斯那邊,獲取了大量的貸款,好來組建王國的軍隊,以應對薩拉丁可能的反擊。
畢竟現如今德意誌十字軍群龍無首,在戰場上分明功虧一簣的薩拉丁,反倒是又開始隱隱有居於上風的味道。
並且派出大量遊牧輕騎兵,開始襲擾提爾城附近的工地,造成了大量的經濟損失,拖慢了新城區的建設。
麵對這種情況,蓋裡斯已經決心,要開始向南推進戰線,親自組織軍團,改善提爾城既是前線,又是經濟中心的困境。
不管怎麼說,阿卡城都是要拿回來的,否則敕令騎士團的規模,還真建不了太大。
……
兩周之後,伊甸回到了蓋裡斯在那樸素的小屋裡,再度見到了蓋裡斯。
“我父親留下的軍隊裡,有六千人願意留下,其中包括一千名騎士。”
聽到伊甸的話,蓋裡斯點了點頭,這個數字其實是要比他想的多上一些的。
如果算上他這邊正在收攏,召集的部隊,那麼原先龐大的德意誌十字軍,至少有九千人留在了提爾,願意繼續參與收複耶路撒冷的戰事。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先知,哪怕再算上其他援軍,我們的總數也不會再達到兩萬,薩拉丁的軍團卻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恐怖。”
麵對當下的困境,即便是見證過蓋裡斯“奇跡”的伊甸,其實也不是那麼信心滿滿。
先前全盛的德意誌十字軍空虧一潰,現如今隻剩下六成兵力,再去對抗士氣恢複的薩拉丁大軍,就感覺不那麼十拿九穩了。
至於第二王國、或者說殘留的十字軍諸國,伊甸打心眼其實是不怎麼能看得上的。
畢竟就這裡這片土地,在目前隻剩下全盛時期半壁江山的情況下,又能動員出多少人呢?
西歐封建體係下,一個國家所能動員出的軍隊數量就非常的飄忽不定。很多時候君主並不能強求自己的封臣集結出多少部隊,來為自己服務。
而宗教騎士團,就更是如此了,畢竟無論是醫院騎士團還是聖殿騎士團,他們與十字軍諸國的關係更接近合作者,而非上下關係的封臣。
故而一個國家所能出動的軍隊,其上下限都十分感人。
但伊甸是不敢直接質疑蓋裡斯的,畢竟在伊甸的麵前,那些記錄著十字軍軍力的一本筆記本,在沒有任何人觸碰的情況下,正在自行翻頁。
這座位於提爾老城,沒有任何奇異外表的小屋,因為蓋裡斯的入住,都仿佛成為了聖域,充滿了無窮的可能與不可思議。
“半個月後,我將在阿卡城,賜你北上的使命。”
伊甸看著蓋裡斯,他有些不確定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雖然巴巴羅薩在之前的戰鬥中取得了勝利,但薩拉丁的軍隊其實又並未被重創,反倒是十字軍這邊的攻城器械被焚毀了大半。
“我會親自出手。”
伊甸沒太明白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但隻能說拭目以待吧。
在接受了蓋裡斯的一些贈禮後,伊甸拿著一份小冊子離開了居所。
他還有很多事要去忙,比如再去收攏一些零散的十字軍。
又或者寫一封信給自己的兄長,希望自己兄長被選舉為帝後,能夠給予自己這位被迫“流放”遠方的弟弟一點援助。
而在伊甸離開這棟小屋後,伊莎貝拉這才從另外一個房間走出來。
然後向蓋裡斯問了一個問題。
“你知道他的妻子是誰嗎?”
“他有妻子麼?”
這個蓋裡斯還真不知道。
“隻是訂婚,未完婚罷了,是個十歲都不到的丫頭片子,當然年齡不是重點,而是他的未婚妻,其實是匈牙利的公主,也就是匈牙利國王貝拉三世與艾格尼絲·德·沙蒂永的小女兒。”
“沙蒂永?”
蓋裡斯似乎明白什麼了。
“對,沒錯,艾格尼絲就是雷納德與安條克女親王康斯坦茨之女,而這位腓特烈的未婚妻,其實就是雷納德的外孫女。”
隻能說歐洲的貴族圈子,兜兜轉轉就發現原來都是熟人。
事實上匈牙利國王的血脈,隨著時間的開枝散葉,這意味著歐洲幾乎所有的統治者都是艾格尼絲·德·沙蒂永的後裔,同樣也是雷納德的後裔。
歎了一口氣,蓋裡斯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深究下去。
……
要說蓋裡斯不去深究,主要是因為他不在意,畢竟自己也沒打算給雷納德來個斷子絕孫。
但蘭斯不一樣,蘭斯還真需要在意。
蓋裡斯麾下涉及的各個地區,都有各個地區的特殊情況,采用了大量因地製宜的統治方針。
其他地方就不說了,在安條克這塊地上,所謂的總督府,其實就是一個大軍營。
蘭斯通過承認當地亞美尼亞人、希臘人、穆斯林……各民族的自治權益,換取對方的交稅和服役。
並要求各民族,協助總督府肅清諾曼貴族領主。
由於土科波的協助,加上安條克貴族對火炮毫不知情,因此蘭斯的肅清行動,其實是相對比較輕鬆的。
由於蘭斯也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大開殺戒,更多的是剝奪土地,因此貴族們的反抗相對來說,並沒有特彆的負隅頑抗。
……
在幾個月前,德意誌十字軍,正登陸塞浦路斯的時候。
先前跟著博希蒙德南下的黎波裡,又被雷納德作為降兵收攏重整,最後被蓋裡斯麾下部隊擊潰的羅傑,還過著相當安逸的生活。
這裡生活總是沿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節奏靜靜流淌。
偶爾的閒暇時光,羅傑會選擇到小河邊垂釣,享受一絲難得的安逸。
這一天,羅傑提著一個空桶,慢悠悠地踏上了村中熟悉的小徑。他的肩膀微微下垂,頭發被晚風吹得有些淩亂,桶裡的空蕩在腳步間發出清脆的回響。
村裡的幾個老者和閒著的婦人見狀,笑著向他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