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坐在椅子上,她手裡捧著茶,肩頭披著新衣裳。
她沒辦法像沈行之一樣,當眾就換件衣裳,隻能坐著等著,待一切塵埃落定,回到客棧再換。
直到現在,她一直強撐著的一股力,才忽然都卸了下來。
沈行之在她身後,與林建成安排著抓人之後怎麼審,哪些是要送去京城,哪些又是要就地發落。
而仲康順就更忙了。
那劉勝孤注一擲,瘋狂無比,將馬草燒了全部倒進地道中。
又覺得這樣還不夠,把連接地道的宅子一並燒起來。
幸好沈行之早有預料,這會兒,仲康順正帶著商會眾人滅火。
李念坐在屋簷下,空氣裡充斥著火燎的焦糊味。
她身在其中,忽然覺得不真。
在宮牆內時,聽天下事大多是錢糧水利。
鬨得最大的也隻是哪裡有災荒,哪裡有暴亂。
哪怕她上輩子從曆史書上學來的,也大多是些社會矛盾在製度與經濟、文化上的集中爆發所引起的事件。
比起寥寥幾字的“亂”。
留給大魏的筆墨更多是在寫他的輝煌與絢爛。
是萬國來朝,是文化和經濟的巔峰,是讓現代人都心生向往的地方。
可她親自來了,親眼見了。
一個年輕的王朝在她眼眸裡,卻是另一個模樣。
朝堂上世家可以分割王權,地方上行刺可以有恃無恐。
她出了宮牆,摘掉了的名頭之後,彆說為誰做什麼事,甚至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如果身邊不是沈行之,方才那般境遇,她早就已經死了前次萬次。
明明是抱著為後世女子開天辟地的心,毅然決然地走出來。
可現在,第一次開始覺得,自己追求的那一股自由,是不是錯誤的。
她遠離宮牆,創立書院,真的就能將一切傳下去?
會不會出師未捷,引起一方動亂,之後在王權之下橫屍街頭?
她是不是操之過急,所思所想與這一方天地,水土不服?
“彆怕。”
李念愣了下。
她僵硬著脖子回頭,沈行之不知何時站在她身邊。
他平靜如水,仿佛之前什麼也沒發生過。
他們一起殺出重圍,一起逃出生天,好像隻是稀鬆平常的小事。
“這裡很安全,不會有刺客。”沈行之輕聲說,“我隻是看起來隻帶了北息一個人而已。”
李念望著他,心中卻被他的話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