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帶著海港特有的鹹腥與濕潤,吹入嶄新小樓的窗戶,卷動著餐桌上蒸騰的熱氣。
這頓晚餐的氣氛有些奇特。
皮耶爾警長那隻僅存的手顯得無處安放,他努力想擺出長輩的威嚴,但在法倫那平靜得過分的眼神與黛西那純淨無瑕的好奇目光下,最終隻化為了略顯僵硬的沉默。
“所以,這一個多月,伊莎貝拉導師都帶你去了哪裡?”法倫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用叉子將一塊烤得焦香的魚肉撥到黛西碗裡。
“很多城市。”黛西認真地回憶著,回答得一絲不苟,“我們去了綠茵聯盟的首都,參觀了生命之樹;也去了東帝國的帝都,那裡的建築都很高大。老師說,這是為了讓我儘快地‘認知’這個世界,多點社會閱曆。”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老師還專門教我讀書和寫字,她說,知識是認知世界最快的捷徑。”
“那伊莎貝拉女士人呢?”法倫隨口問道。
“老師說她辛苦了一個學期,要給自己放個長假。”黛西的回答依舊誠實得可愛,“她還說,九月份開學的時候,讓我跟你一起回阿瓦隆學院報到。”
法倫點了點頭,心中了然。
看來伊莎貝拉導師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妥當。
“那你呢?小子。”皮耶爾終於找到了插話的機會,他灌了一大口麥酒,試圖用酒精來掩蓋那份莫名的局促,“這半年……都乾了些什麼?雖然你偶爾寄了幾封信回來,但是你做的似乎和你信上說的有很大出入啊。”
於是,法倫的講述開始了。
他的語調平靜,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故事,但故事的內容,卻在皮耶爾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從入學測試前的初露鋒芒,到帝國杯上的一戰成名;從深入影之國的九死一生,到大陸杯上技驚四座的首席對決;再到那遙遠東方島嶼上,關於“執刀人”的血腥宿命……
皮耶爾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驚訝,到中途的震撼,最終化為了一種近乎麻木的虛幻感。
他看著眼前這個身形挺拔,眉眼間早已褪去青澀的侄子,又看了看這棟由法倫寄回來的金錢所建造的嶄新小樓,那份虛幻感才終於有了幾分真實。
他的侄子,似乎真的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成為了一個了不得的大人物。
甚至是可以和將軍的兒子勾肩搭背的大人物。
雖然曾經是將軍手下軍隊中的一員,但皮耶爾也不過是遠遠地見過凱撒幾麵。
但法倫已經成為了凱撒的勁敵,不,甚至壓了那位天才一頭。
真是不得了。
總算,這頓在奇妙氛圍中進行的晚餐順利結束。
“咳,老子去街上轉轉,看看有沒有不長眼的家夥鬨事。”皮耶爾以巡視街區為由,抓起掛在牆上的警長製服,幾乎是落荒而逃。
法倫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得失笑。
他知道,叔叔大概率是去二街區那家酒館了,又或者,是去了某個紅顏知己的家裡。
特裡斯家的容貌基因其實相當不錯,雖然皮耶爾那副邋遢模樣不太像傳統意義上的好人,但那種混雜著頹廢與滄桑的邪異氣質,總能吸引到一些涉世未深的女孩。
一個邪氣的獨臂警長,倒也確實充滿了彆樣的魅力。
法倫一邊收拾著餐桌,一邊在心中胡思亂想著。
當客廳裡隻剩下他和黛西兩人時,他終於問出了那個一直盤桓在心底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