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就走回來了,向著少年少女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可以進來了。
兩個人走了進來,然後看到了裡麵的景象。
這裡的布置非常淩亂,到處都透著一股雜亂無章——桌子上一盤早餐的殘羹冷炙,還有滿,還有各種半滿半空的瓶子;在餐盤的旁邊擺著一份樂譜的草稿;
桌子的旁邊是一架舊鋼琴,上麵散落著幾張紙片,筆跡非常潦草,而且寫寫畫畫幾乎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字跡。地上滿是各種來信和公函,在窗戶之間擺著一塊鏡子,而窗台邊上還留著一截褪色的窗簾。
特蕾莎看了看仆人,仿佛在責備他為什麼不收拾一下。
“先生從來不讓我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收拾,怕影響他的構思。”仆人委屈地回答。
“原來如此……抱歉。”特蕾莎這才恍然大悟,接著又點了點頭,“看來天才都會有些怪癖……”
接著她又看向了艾格隆,“殿下,以後您也會這樣嗎?”
“我想不會吧……”艾格隆搖了搖頭。
“就算變成這樣,我也會親手替您收拾的。”特蕾莎笑著小聲說。
艾格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訕訕地笑了笑。
接著仆人帶著他們走進了旁邊的一間小房間,然後,他們就看到了躺在一張躺椅上的老人。
他的身材不高,短小臃腫,看上去外表結實,不過他的皮膚因為肝臟的病變,而變得有些病態的黃色,而他的頭發已經發白,散亂不堪,而他的胡子也留得很長,看上去簡直像是美杜莎頭上的亂蛇一樣。
他穿著發皺的舊羊皮衣褲,寬大的鼻子又短又方,左邊的下巴有一個深陷的小窩,使他的臉顯得古怪地不對稱,而他褐色的臉上,雖然麵無表情,但是總有一股悲壯的感情縈繞其中。而他的眼睛裡灰藍色的瞳孔,正向著他們投來犀利的視線,
就在躺椅旁邊的扶手上,放著一支長煙鬥,看上去他剛剛才從這種小小的娛樂當中解脫出來,房間裡麵還有一股沒有消散的煙草的味道。
滿頭白發,雜亂地鋪在他的頭上,而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出多少理性的光芒,倒更加能看到一些瀕臨死神的氣息。
他本來就身體不好,最近幾年他又經常犯胃病,還時不時吐血。他有時候會衣衫襤褸地像個流浪漢一樣到處在城裡逛,以至於有人認為他已經瘋了。
看到這位大音樂家現在的模樣之後,特蕾莎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然後她總算反應了過來,捂住了自己的嘴,沒有讓自己發出失禮的驚呼。
儘管知道對麵的人已經是個早就喪失了聽力的聾子,但是特蕾莎仍舊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不願意驚動這個偉大而又可憐的藝術家。
“上帝啊,他確實活不了多久了!”她暗暗心想。
接著,她心裡又有點悲傷。
既為這位音樂家的不幸命運,又為自己的奧地利祖國。
我們的國家難道就容不下一丁點的文化嗎……
也許是察覺到了她的悲傷,老人慢慢悠悠地站了起來,向著少年和少女友好地點了點頭,“非常高興在這個時候還能看到有趣的訪客,兩位殿下,向你們致敬。”
他的語調非常怪異,猶如是金屬機械的碰撞聲一樣,“如果我有什麼冒犯的話請原諒我,因為我耳聾已久,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出的話是否正常。”
“貝多芬先生。”艾格隆反應了過來,向著這位年老的音樂家躬身行禮,“非常有幸能夠見到您!”
而特蕾莎也鬆開了艾格隆的手,提著裙子鄭重地向對方行禮。
儘管他們兩個人都知道老人根本聽不清他們說的什麼,但是表麵上的禮數卻一點也沒有缺少,他們都對這位瀕臨死亡的天才音樂家充滿了敬意。
“兩位殿下,如果有話要對我說的話,請記錄在紙上吧,我們用文字交流。”老人指了一下書桌上的紙筆,然後以平和的眼神看著他們,“上帝雖然剝奪了我的聽覺,但是也給了我用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來和彆人交流的機會。”
特蕾莎屏氣凝神,她突然感到了一種奇特的莊嚴感。
看到他的模樣之後,她就再也不懷疑父親之前說過的話了——這位音樂家確實已經離死亡不遠了。
她現在就是在他人生中最後的時光前來拜訪。
到底應該慶幸還是應該傷感呢?
就在她心中感慨的時候,一張紙片遞到了她的麵前。
特蕾莎下意識地辨認了一下潦草的字跡。
“殿下,我是前幾天才聽說您要來訪的,雖然倍感驚訝,但是我還是很高興,因為介紹人說您非常喜歡彈奏我的樂曲……今天,既然您已經過來了,那麼我能否聽您演奏一曲呢?”
我當然可以,但是你又聽不見……特蕾莎心裡感歎。
馬上,又有一張紙條遞到了她的麵前。
“彆擔心,我隻要看到您的手指移動,就可以在腦中聽見曲調了,分毫不差。所以,請您放心演奏吧,我非常期待您的表現。”
“好。”看到對方都如此說了,特蕾莎點了點頭,然後走到了鋼琴旁邊,坐到了座位上。
她抬起手來放在琴鍵上,但是突然有些微微發抖。
在一位如此偉大的音樂家麵前獻技,確實有些讓人心裡發慌。
“特蕾莎,彆擔心,拿出你平常的表現就好了。”艾格隆看出了特蕾莎此時心中的困窘,然後馬上出聲安慰了她,“我聽過所以我知道,你彈得很好。”
少年人的鼓勵,猶如是甘甜的蜂蜜一樣,讓特蕾莎心中的緊張消失得無影無蹤。
殿下也在期待著我呢……她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然後猶如在家中一樣,撥動了鋼琴的按鍵,優美的旋律也隨著手指的舞蹈而響徹在房間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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