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不會辜負您的信任。”
愛德蒙唐泰斯的語氣非常低沉,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出來,他話中那無比的熱誠和決心。
“那一切就交給你了。”艾格隆點了點頭。“愛德蒙,我在島上,不可能時時刻刻給你建議,所以一旦踏上大陸的土地,你就享有絕對的行動自由,我相信你的應變能力,放手去做吧。”
愛德蒙唐泰斯的表情非常複雜,既有躊躇滿誌、感動於皇帝陛下對自己的信任,又擔心自己能力有限,壞了恩主的大事。
但無論如何,他的精神都振奮了起來。
在牢裡被關了十幾年,已經被世界遺忘的他,這一刻終於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存在的位置也找到了將來為之努力的目標——對很多人來說,這比金錢可能都更加重要。
隻是……這個可憐人啊!艾格隆心裡歎了口氣。
他猜得到,一旦登陸大陸,愛德蒙唐泰斯肯定會選擇先回家鄉,去打聽一下家人的近況。
他知道那會是什麼結果——那會成為愛德蒙唐泰斯畢生的夢魘。
愛德蒙會得知,在他被抓了以後,他的未婚妻梅爾塞苔絲多方奔走為他伸冤,結果求助無門最終放棄,然後嫁給了那個一直覬覦她的費爾南;他會得知,那些勾結起來陷害他的人,都會步步高升,走上了社會的上層,變成了他難以撼動的大人物;他更加會得知,他那可憐的老父親,在他被抓到伊芙堡杳無音信之後,最終因為絕望和貧困而活活被餓死……
儘管早已經習慣了冷漠,但是一想到這裡,艾格隆仍舊感到有點不好受。
他都不好受了,那身為當事人的愛德蒙唐泰斯又該會是什麼心情?
肯定會憤怒會痛苦到無以複加的地步吧!這可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仇恨會讓一個人蛻變,愛德蒙唐泰斯將會被憎恨的烈火所洗禮,最終升華成一個複仇天使,把畢生所剩下的時間和精力,用來回贈給仇敵們同等的痛苦。
他會這麼做的,而這對艾格隆也有利——因為那時候愛德蒙會更加迫切地希望他成功,這樣才能借用皇帝的威權,痛痛快快地複仇,讓這些仇敵生不如死。
所以……愛德蒙,去吧,去麵對那必須麵對的一切之後,你的黴運已經結束,從今往後我不會虧待你的,隻要你為我效勞,那麼和夏奈爾一樣,你的仇怨我就替你接下來了,放手去乾吧!我的事業也有你的一份。
艾格隆把視線放向了窗外,掩蓋住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房間裡沉默了片刻之後,法利亞神父突然開口了。
“陛下,您的安排我覺得非常妥當,不過有一點倒是值得商榷一下——基督山伯爵這個徽號,是否不太適合在外界露麵?”神父說出了自己的擔心,“愛德蒙拿著大筆的珠寶,又拿著一大筆錢,哪怕在巴黎這也是非常惹人注目的,勢必會受到許多有心人的注意,然後他們可能就會聯想到基督山島。”
“您說的確實有理。”艾格隆點了點頭,然而卻還是堅持了自己的意見,“不過,我們既然準備乾大事,那這裡遲早會被人注意到,愛德蒙使用基督山伯爵這個名號,可以迷惑外界。”
沒錯,他是故意讓愛德蒙唐泰斯使用基督山伯爵身份的。
他不能親自參與種種犯罪,更不能讓自己的名字和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直接聯係上,所以他決定讓愛德蒙唐泰斯成為他的代理人,或者說馬甲。
這些不能見光的生意,在明麵上的操縱者是基督山伯爵愛德蒙唐泰斯,他是對外的首領。
外人看到愛德蒙唐泰斯揮金如土,又使用基督山伯爵的頭銜,那麼肯定都會認為他就是這個走私犯們的頭子。
毫無疑問這樣的安排風險很大,不過愛德蒙唐泰斯值得他寄托這麼大的信任。
道德品格就不用說了,在能力方麵,原著當中,愛德蒙唐泰斯快速地經營起了龐大的走私網絡,艾格隆相信在仇恨的驅使下,這一次他也會乾出同樣的業績。
皇帝的外袍不容許有任何汙漬,他要把自己的名字同光輝聯係在一起,就跟他準備在法國農村大規模散播的宣傳畫一樣。
雖然艾格隆說得比較含糊,不過法利亞神父老於世故,他當然很快就明白了皇帝陛下的用意。
“好吧,陛下,那我替愛德蒙謝謝您的信任。”他苦笑了一下,也不再堅持自己的意見。
接著,他突然又問,“陛下,島上有報紙嗎?或者有任何描述當代歐洲政治和各國形勢的書籍嗎?”
“這些都有。”艾格隆回答,“報紙每隔幾天專門有人送一大捆過來,書籍和地圖我也從熱那亞訂購了不少,我在旁邊的房間裡開辟了一個專門的閱覽室,您需要的時候可以去那裡隨時翻閱,跟夏奈爾說一聲就好。”
“那真是太好了……與世隔絕那麼久,我真不知道這世界到底又發生了什麼,眼前一片模糊,哪有資格給您出主意。”神父繼續苦笑著,“所以我要儘快讓自己儘快搞清楚現在的歐洲,然後儘到自己的職責,不至於浪費您恩賜的糧食。”
看來,他已經進入狀態,把自己放在了智囊的位置上了。
很好。
“我理解您希望自己有所成就的願望,不過還請多注意身體。”艾格隆笑著安撫了對方,“您的健康對我們來說都非常重要,請務必多保重。”
正當艾格隆還想跟神父客套幾句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腳步聲,然後是輕輕的敲門聲。
夏奈爾連忙走到了門口,然後回來了。
“陛下,路易殿下來找您了。”
“哦。”艾格隆點了點頭,然後抱歉地看向了愛德蒙唐泰斯和神父,“看來今天隻能到此為止了,請你們先離開吧。”
“再見,陛下。”兩個人馬上告退離開了。
很快,他的堂兄路易走了進來。
“午安,陛下。”
“午安,我的兄弟。”艾格隆笑了笑,“今天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就是上次您交代給我的事情……”路易的表情有些古怪,“那位貴婦人的事,我讓人打聽了下,借助著在奧地利的關係,今天總算收到了點消息。”
艾格隆心裡頓時就抽動了一下,不過表麵上還是相當淡薄。
“什麼消息?”
路易猶豫了一下,看了夏奈爾一眼,但是他心想夏奈爾本來就認識那位貴婦人,所以也不再顧忌了。
“自從您離開之後,她貌似是受到了嚴厲的責難,傳言已經暫時遷出了皇宮,扔到了某個皇家狩獵的彆墅靜養。”路易歎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在為艾格隆感到遺憾,“靜養的地方消息封鎖很嚴格,彆的東西我們是打聽不出來了。”
“是嗎……”艾格隆皺了皺眉頭。
他沒有想到處罰會這麼嚴厲。
為什麼?按理說來她並非直接參與者。
但是現在,理由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因為他,蘇菲蒙受了慘重的代價。
這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心裡似乎有個聲音在說。
他又回憶起了在臨彆時,蘇菲對他的咒罵。
他的呼吸驟然變得粗重了一些,但是最終,他還是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
“好了,我知道了,謝謝你。”他向路易點頭致謝,“那就到此為止吧,不要再浪費資源了。”
接著,他又問,“還有其他事嗎?”
“暫時沒有了,陛下,我先回去了。”路易當然看得出他心情不佳,所以他連忙就跟陛下道彆了。
門重新關上了,艾格隆心裡卻充滿了煩悶。
“我去海邊走走。”他隨口對夏奈爾說,然後自己走出了門。
夏奈爾亦步亦趨地跟在了他的身後,“陛下,您……”
“什麼都彆說了,讓我安靜下就好。”艾格隆站在光禿禿的岩石上,張望著遠處無邊無際的大海。“我從來都善於調節自己,過一會兒就好了。”
接著,艾格隆突然笑了起來,“這就是我自己支付的代價,不是嗎?和彆人相比,我倒是算付出更少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