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看著少年人略微憂鬱的笑容,夏奈爾突然感覺心裡一陣抽痛。
她心裡一陣猶豫。
最後,她心裡一橫,也許陛下會責備自己,但是她實在不願意再保持沉默了。
“也許有一件事我應該告訴您。”她小聲開口了。“請您稍微給我一點耐心。”
“好吧,你是有這個資格的。”艾格隆聳了聳肩。
“我原本服侍蘇菲殿下,後來她將我指派給了您,但接替我的那個女仆也是巴伐利亞過來的,我們的關係還算不錯,我來到您身邊的很時候也經常聊天……畢竟我們這些巴伐利亞人可融不進大圈子。”夏奈爾低著頭,看著拍打著礁石的浪花,然後低聲說,“在您離開之前一段時間,她曾經告訴過我,殿下曾經委托她去維也納找醫生買藥。”
“嗯,她生病了?”艾格隆有些奇怪,畢竟他和蘇菲朝夕相處,沒看出她那段時間生病。
而且……皇宮裡有的是醫生,她為什麼需要讓女仆去買藥?
等等……等等!
艾格隆突然明白了,所謂的“買藥”到底是指什麼。
這就是自己造的孽吧。
他隻能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而,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陷入到了徹底的意外當中。
“可是,在最後一段時間裡,她……她沒有再去買藥了。”夏奈爾低著頭,繼續說了下去,“她和我說的時候,還調笑我說您有了特蕾莎公主之後就忘本了……”
夏奈爾的聲音很輕,但卻如同一聲驚雷一樣在他的耳邊轟鳴。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夏奈爾。
難怪……
雖然這隻是一個猜測,但是艾格隆卻發現這和現實又對上了。
這倒是可以解釋了,為什麼奧地利官方會以這麼奇怪的態度來對待蘇菲。
原來不僅僅是為了懲罰她,也是為了封鎖消息。
天哪,天哪!
我都做了些什麼?我又為什麼要讓她落到如此境地?他睜大了眼睛。
“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
夏奈爾低著頭不敢回答。
是啊,她怕我得知了以後一時心軟,忘卻了大業。
這個狂熱的追隨者,她怎麼可能樂意看到自己忘卻命中注定的大業呢?
……忠誠從來都不是無條件的,我怎麼能忘記這一點?
“陛下……您不要用這種視線看著我好嗎,我求您了……”夏奈爾突然哭了出來,然後驚恐地看著少年人,“我……我確實錯了,但是我當時心存僥幸,以為不至於落到這個結果,誰能想得到……”
一邊說,她一邊抽泣,“這確實是我的過錯,我隻求您不要拋開我,我會贖罪的!求您了!”
她還想要說什麼,但是一瞬間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口,最後她隻能低下頭來,哽咽著繼續向自己的主人謝罪。
“陛下,請饒恕我的罪過吧!”
在她的哭泣聲當中,艾格隆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他長歎了口氣,然後拍了拍夏奈爾的肩膀,示意她放鬆下來。
“不,你沒有犯罪,我不會把責任推到你頭上的,諉過於人這是無能者的標誌,我絕不會這樣做!”艾格隆微微閉上了眼睛,“我設想了一下,如果在逃亡的那一天,我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我還是會逃離的……所以責任不在你身上,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他的語氣淡漠,但一直追隨在他身邊的夏奈爾,卻聽得出其中的無奈和決絕。
究竟是什麼,讓一個人小小年紀就如此冷靜地麵對生離死彆?
“陛下……”夏奈爾忍不住又哭了出來,不過這次是因為慶幸和感動,“這一切的犧牲,都不會是白費的,上帝一定會讓您得到最終的勝利作為補償!我保證……這是我一生當中隱瞞您的最後一件事了,如果未來再有,我以死來向您謝罪……”
艾格隆沒有回答,他又看向了麵前的大海。
蔚藍色的海洋無邊無際,似乎包容了一切。
“你還記得亞曆山大嗎?就是那位沙皇,亞曆山大一世。”他突然說。
嗯?夏奈爾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摸不著頭腦。
但是她很快反應了過來,然後臉上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記得,我當然記得他了。”
怎麼可能會有波拿巴分子忘記這個人?
就是這位亞曆山大一世沙皇,帶領俄國頂住了拿破侖的遠征,並且最終毀滅了帝國。
打敗了法國之後,沙皇開始迷戀神秘主義和隱居生活,基本上不在公眾場合當中露麵。
兩年前,也就是1825年,這位沙皇悄然去世,皇弟尼古拉接過了皇位。
按理來說,這位俄國沙皇是拿破侖皇帝和帝國的最大仇敵之一,但是夏奈爾對這位沙皇卻也沒有多少恨意,畢竟兩國交鋒,成王敗寇,亞曆山大是真刀真槍贏下了拿破侖,摧毀了帝國,那是他的本事,並沒有多少可怨恨的。
再者說來,在帝國毀滅之後,亞曆山大沙皇對除了皇帝之外的波拿巴家族成員們還算客氣,沒有追究他們的責任,甚至還給了不少錢補償他們失去皇族頭銜的補償——比如奧棠絲王後,在逃離法國的時候就得到過他的幫助。
正因為他的一生如此傳奇而且多變,所以現在提到這位已經過世的沙皇時,夏奈爾還是有些心情複雜。
“您為什麼提到他?”接著,夏奈爾不解地問。
“他的皇後,叫伊麗莎白阿列克謝耶芙娜皇後,原本是巴登的公主,在14歲的時候,就因為政治聯姻嫁給了當時還是王子的亞曆山大。”艾格隆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小聲繼續說了下去,“亞曆山大當了沙皇之後,不喜歡這位皇後,冷落了她,另外找了多名情婦,前後生了九個孩子;而被冷落的皇後,為了排遣寂寞,又去找了情夫,而且前後不止一個,其中一位是波蘭貴族亞當恰爾托裡斯基。據傳皇後生下的兩個孩子,都是和她的情夫所生的……”
“唔……”夏奈爾大概理解了主人到底在說什麼。
“伊麗莎白阿列克謝耶芙娜皇後的那兩個女兒,都無一例外地早夭了。”艾格隆看著海邊的夕陽,然後以平淡的語氣說。“禦醫都說是因為傳染病。”
夏奈爾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意味著什麼呢?
兩位公主的早夭,究竟是上帝製造的悲劇,還是沙皇在憤怒之後的結果?
無人得知,但細想之下絕對可怕。
“陛下……”她想要安慰艾格隆,但一下子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必安慰我,我們每個人都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我不能要求彆人為我付出代價,自己卻一丁點兒都不願意,這不合理,也做不到。”艾格隆歎了口氣,然後轉身準備離開海濱,“這是我可以承受的代價……但我一輩子欠她的。”
頓了頓之後,他加了一句,“況且,一切也許還來得及,如果我在一切無可挽回之前,能夠拿出足夠的籌碼,那一定可以換取母子的安全,我太了解他們了,他們會憤怒,但絕對不會拒絕合理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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