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靈不了解政事,但耳聞過禎和帝下達的國策,他從上位之初,便十分重視與周邊邦國、少數族的關係,這些年待南仡國不薄。而南仡王也很敬重禎和帝,如何到了生民這一層,便如此排斥漢人?
盧淞還在試圖跟村民講道理:“我也是窮苦老百姓出身,我們編纂藥典,也是為了精進醫術,以後讓更多老百姓能得到醫治。我不多摘,隻取一株,其餘我們一概不碰,可行?”
“不行!你們漢醫隻治你們漢人的病,我們南仡的藥草,卻得救我們南仡人的命!你敢拿走我們救命的東西,我就跟你們拚了!”
冷不防他們動了手,推了盧淞一把,盧淞沒站穩,後退了幾步後就往坡下倒。
這裡是山上,摔下去,不死也要重傷。
淺靈眼疾手快把竹杖擲過去,橫刺進一個樹洞裡。盧淞往下滾了幾滾,正好被攔住了。
兩個村民見狀,一扭頭割走了藥草,匆匆跑了。
淺靈從坡上溜下,停在盧淞身邊,把他拉了起來。
“沒事吧?”
盧淞呸掉嘴裡的草泥,撣了撣衣服:“無事。隻是沒想到,他們竟會這麼仇視漢人。”
“該與楊大人說一聲。”淺靈提醒道。
盧淞點點頭。
他們人微言輕,這些事隻能讓當官的出麵調度,況且這本不是小事。
不知楊大人後來如何處置事端,隻知道這天過後,他們再未在山中看到附近的村民,醫士們采摘了藥材回來,一一識彆記錄。
淺靈隱約覺得楊大人處事的法子可能失了妥當,隻是沒立場乾涉,便另外派了人去安南都護府打聽南仡的情形。
這夜洗漱過後,她拿出了藥杵,把附子椒的籽捋到石臼中,杵成了粉末。
她雙手撐臉,靜靜盯看著,若有所思。
依藥農所言,此物無毒,也極少有人會用這種,那華醫案跟這個真的會有關係麼?
她想了許久,終於下定了決心,用一根筷子少少蘸了一點,納入口中。
入口初時隻覺有點辛辣,誰知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舌尖便似冒出了一團火,火勢盛大,下一息立刻竄到舌根,再順著舌根燒進喉嚨,又燒到了腹中。
淺靈感覺自己渾身浴火,體內流動的鮮血都化作了汗,淋漓地從每一寸肌膚裡滲出來,仿佛被埋身於沙漠之下,烈日炙烤她,熱砂吸乾她,痛苦得幾乎要死去。
桌上的東西被她撞到,叮叮當當摔在地上,但她顧不上,跌跌撞撞喝光了壺中的涼水,卻是杯水車薪,她未能得到絲毫緩解。
最後,她索性衝出了園舍,縱身跳進了河水中,生生把自己浸泡了十餘度,那股子要命的勁頭,才漸漸越了過去。
她泡在水中喘息,無力地摸出一枚針來,替自己紮針散勁。
“你在水裡做什麼?快上來!”
盧淞不知從哪拿來一根長長的竹竿,叫淺靈握著一端,把她拉上了岸。
淺靈衣袍完整,就是渾身浸透,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有點狼狽。
盧淞比她大了許多,隻當她年幼頑皮,便訓道:“如今還在汛期,不可掉以輕心。這條河以前淹死過一個年輕的朝廷命官,危險得很,你怎麼可以下去?”
淺靈手扶著額,有氣無力道:“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