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人床之所以被稱為單人床,因為隻供單人使用。
兩個人,就顯得擠了些。
羅蘭和伊妮德並非肩膀寬的那類,即便如此,也多少有些局促——特彆是,當他和她並排躺下,肩膀挨著肩膀,房間裡隻剩下兩個人呼吸的時候…
昏暗靜謐的空間,會使人的聽覺與觸覺變得更加敏銳。
比如。
她在乾什麼?
枕下的那根羽毛仿佛飄進了羅蘭放空的大腦裡,一下一下撩著他。
窸窸窣窣——
絲質矮襪相互摩擦…
不。
她脫了襪子。
兩隻瘦長的腳,腳趾微微扣著,藏在被子裡。
是手指抓著床單,一下一下漫不經心地碾著,或者,雙腿絞在一起,牽引整條被子和兩顆劇烈跳動的心臟泛起褶皺…
她在乾什麼?
羅蘭好奇。
比之眠時世界,還要好奇。
窸窸窣窣——
身側傳來的震動,是轉向了自己,還是背朝了自己?
如果轉了過來,那麼,脖頸就該會有微弱連綿的熱氣呼著;如果背朝,以伊妮德的身姿弧線,他的腿該受些擠壓剮蹭…
她在乾什麼?
羅蘭渾身肌肉繃得死死的,就像一條風乾了的臘肉,在床上躺屍。
眼睛睜著,盯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誰也沒說話。
隻用彼此的呼吸交流。
「你們倆彆烙餅了,睡不睡。」
我記得我好像屏蔽你了。
「並沒有,你剛才一直盯著她的腳看來著…」
再見。
烈焰罵罵咧咧的,然後,被羅蘭一點點從視線中抹去。
羅蘭輕輕咳了一聲。
身旁的呼吸倏然一靜。
“…伊妮德。”
“嗯?”
“我睡不著。”
伊妮德等了會,才輕聲回道:“也許時間還早。”
羅蘭清楚,這和時間沒關係。
一種奇怪的、熾熱的情緒如毛針般細小,雷擊似地穿過他的皮膚,麻而不痛,愈演愈烈,讓手腳難以平靜。
紫羅蘭的氣味在房間裡芬芳,在被子和枕頭上,往他鼻孔裡鑽,一路鑽進大腦,然後,悄聲言語:
‘我香嗎…’
‘羅蘭?’
扳手被屏蔽後,火焰仿佛從目中滲進了心裡,燒得他有些難耐。
他想立即起身離開這間屋子,卻總有一個聲音在大腦裡誘惑、暗示,讓他向左側翻動。
麵朝氣味的來源。
羅蘭欣然接受了這個提議。
側過身,轉向伊妮德。
下一刻,嗤地笑出了聲——
和自己一模一樣。
審判長大人也雙目失神,直勾勾盯著天花板躺屍呢。
“噗…”
他頭一次在伊妮德臉上看見羞惱之色。
“彆傻樂,羅蘭,眠時世界很危險。”
“但就像這樣,我們明天也去不成眠時世界了…”黑暗中的青年露出一口白牙,眉眼彎彎:“我們要麼起來,吃點晚餐?”
伊妮德有些猶豫,她不太想離開床。
或者被子或者…
“我還不餓。”她輕聲說。
黑暗中的視線越來越古怪,於是,她抿了抿唇,側過身,背對著羅蘭。
房間又重回靜謐。
兩個人呼吸起伏,越來越清晰。
呼…
吸。
呼…
吸。
羅蘭下意識聽著她的,調整自己的,然後,兩個人的呼吸聲,變成了一個人的;
但這樣又很無聊。
於是羅蘭嘗試,在她‘一次’的呼吸中,迅速呼吸兩次。
呼…
呼吸呼吸——
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