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海倫·霍金斯以為這蛇類召喚生物要做那無用的襲擊,自己也準備好反擊後——它卻蜷身折著,對無一物的空處展示小臂長的獠牙。
她聽見了如玻璃般的破碎聲。
喀嚓。
清脆極了。
頓時,那本該沒有痛覺的太陽穴便如灌入了雪頂上的冰流,凍得她渾身冰冷。
夢境…
被咬碎了。
她洞穴的一角像被貪嘴的孩子咬板糖一樣,繃出無數個不規則的棱角和碎片:被白色巨蛇一口吞了下去。
它接二連三的啃食,直接導致這本該穩固的場所飛快延展出蛛網般的裂痕。
喀嚓,喀嚓。
大快朵頤。
那白蛇越來越長,首尾銜著將海倫·霍金斯環在中心。
幾個眨眼的時間,她周圍已經遍布‘破碎’的虛空——黑霧滾滾,而又不時傳來男人或女人,兒童或野獸的古怪叫聲。
嘶鳴短促尖銳,偶又變悠長溫柔的呼喚;像邊疆思念家人的士兵們在夜裡齊齊歌唱,又如同被灌了糞水後嘔吐的病人哀嚎不止。
五花八門的聲音,各式各樣的異響。
仿佛那深邃虛空中碼放了無數個鼓脹鮮活的喉嚨,在黑暗中多頭多須生物的指揮下,齊齊奏響複數聲部的長曲。
她於那深邃中看見了浩瀚的神秘。
那是七環,八環…不…
九環或十環儀式者都無法擁有、操縱的龐大力量!
它們躁動翻滾著,像頑童用木棍撥弄鳥籠裡的鸚鵡後無序的四處撞擊,流竄擴散。
那是穩定夢境之外的世界。
那是無序混亂的,波濤洶湧的無底黑海。
海倫·霍金斯的恐懼來得很遲,遲到她過於流連觀賞者此生或許都難得一見的景色,而忘記了自身的處境——又或許,她原本也什麼都做不了。
她的腳,小腿,大腿和腰,漸漸陷入翻滾的碎片與黑霧中,陷入那夢境之外的深邃黑暗。
金島不在給她庇護,一個潛入夢境的儀式者,失去了穩定的落腳點。
她像被鐵滾碾過的錫箔紙。
變得扁平而整齊。
光滑如鏡麵一樣。
她從一個立體的,被壓縮成了平麵的。
她被微風繾綣地送入破碎的黑霧中,又被無數雙爭先恐後的無形之手扯了個粉碎。
蠟燭打了個飽嗝。
…………
……
比洞穴更高處,如若不願走遠,就要徒手握著那些凸起的怪石,用腳咬住,胳膊和大腿齊齊發力,一點點攀上去。
這對於一個完成了「審判之劍」的儀式者並不難。
羅蘭藏在石縫和薄薄霧氣中,默默看著腳下結隊的儀式者們。
他們提著油燈,慌亂不堪,口中咒罵。
他們似乎在等待彼此,又從口袋裡掏出羅蘭也有的發亮晶體,擺成一個多角的儀式陣。
「抱歉,羅蘭。」
為了什麼?
「為了海倫·霍金斯。我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在蘇月的記憶中,海倫·霍金斯應該是個…」
「是個很好說話的‘角色’才對,看來現實和…」
其實我不太高興你這說法,扳手。烈焰蔫蔫的團著,像即將熄滅的蠟燭上的年幼火苗。
我不會對我自己道歉,你也不會對你自己道歉。
我們的性命連接在一起,我們…
不該是一體的嗎?
「…伱這張嘴要用在另一個曆史的蘇月身上,幾句話就能讓她自己脫了躺好。」
羅蘭:……
總之這沒什麼可道歉的。
況且,我們不是也得到一個重要的秘密。
黑發青年風衣鼓蕩,和他垂著身後的長發逐漸融成一雙模糊的黑色羽翼。
在這凶險僵冷的嶙峋中,一雙金色默不作聲地觀察著腳下簌簌作響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