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應該清楚一件事,陛下。”
身穿赤紅色禮服的男人如利劍般筆直剛硬。
他聲音洪亮,雙目中仿佛有火焰燃燒。
那烈焰逼退了那企圖上前侍奉他的女仆,像一枚出膛的子彈帶著硝煙在溫暖的待客廳裡轟然炸開。
“我們選擇接納誰,排斥誰,意味著同時選擇了曆史的走向。您應當慎重使用手中的權柄,就像每一次戰爭開啟前——我想這對您來說比開啟戰爭要容易得多。”
金色高背椅上的女人沒有說話。
“…保守也隻是相對激進,陛下。我們和‘進步’並不衝突。作為一個參與了太多次戰爭的老兵,一個國家的的公民,一位父親,一名將軍——以及,您的首相。”
他眉骨很高,五官如刀削般鋒銳,正如他的性格。
“我不得不對您有更高的期待。”
“我們可以進步,但絕不是那些人口中的進步。”
韋爾斯利撫胸躬身後,釘子般站在維多利亞麵前,等待女王的答複。
他是個強硬的將軍,卻從沒逼迫女王接受他的看法和提議——但這一次不同。韋爾斯利認為,如果再這樣下去,這個國家將陷入一片混亂。
也許他被自己那如鐵鎖般固執的思想纏住了雙腳,追不上時代的步伐。
可一切都太快了。
他們至少要停下來,好好思考一下,這個國家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我會考慮的,韋爾斯利。”
維多利亞端著紅茶抿了一口,又捏了兩塊白方糖放進去,用銀匙攪著。
“但您真該聽聽灰黨的提案。我認為,我們是時候需要一些自由,釋放一些權利…”
韋爾斯利皺眉。
“我並非眼盲耳聾,陛下。我像研究軍事地圖一樣研究了數十遍他們在會議上說過的每一句話——”
說到這兒,將軍似乎也發現自己口吻太過強硬,於是,緩和片刻後,將自己一貫的高腔緩和成低沉。
“我深知派係鬥爭將大大損害國家利益。我參與過無數次戰爭,甚至那最著名的一場——我踏過的死屍成山,萬分明白鬥爭的後果。但我仍要建議,仍願您能聽我一言。”
“我希望在您手中,能誕生一個強大、力量均衡的政府,而並非一個將砝碼全放於天秤某側的國家——我厭惡賭徒,而君主也絕不該是賭徒。”
維多利亞放下茶杯。
她麵前這位威靈頓公爵是個固執而強悍的戰士,是將軍,也是她的首相。
他替秘黨說話,卻又不完全讚同他們。
他看好灰黨所設想的未來,卻又認為他們這群人太過激進。
作為一名忠於國家的軍人,他神奇的才能可以令他猜出‘山的另一邊’存在著什麼東西。
但顯然,在政治上他缺乏足夠的想象力和執行力,甚至失去了作為軍人本身的果決強硬的特點。
他的理念和維多利亞相悖。
“改革是必要的,韋爾斯利。是必要的,是必行的,是我的選擇,更是時代推動著我做出的選擇——聰明的魚不會選擇在逆流中擺尾。”
韋爾斯利知道無法說服這位年輕女士了。
他搖了搖頭,久久躬身。
起身後,仍然筆直。
“我不讚同,但我無法改變您的想法,陛下。當改革那日到來,我將辭去這份工作。”
“韋爾斯利。”
“陛下。”眼含風霜的男人放鬆了臉,笑起來:“也許您是對的,也許。但我絕不承認。”維多利亞也起身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