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仍然熱鬨。
那勝利的拳手高舉雙臂,迎接眾人的喝彩。很快,第二組對決就要開始了。
羅蘭拉著她下了樓,一股腦撞進擁擠的人群中。
有醉漢揮舞啤酒杯,一些人圍著高腳桌打撲克,煙霧繚繞的場所,下流笑話已經是這裡最不下流的話。
“羅蘭?”
蘿絲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下來。
“讓我瞧瞧。”
“什麼?”
“讓我瞧瞧,”羅蘭抱著手杖,朝那最擁擠的地方努嘴:“倫敦城最好的巧手是什麼樣的。”
兩個新拳手登台了。
人群又一次開始沸騰。
蘿絲上前一步,在口哨聲中攬住羅蘭的脖頸,趴了上去:“…你到底想乾什麼,漂亮臉。”
羅蘭順勢側過臉,小聲問道:“不能在這兒偷東西嗎?我剛剛可看見幾個。”
蘿絲鬆開他,綠眼睛打著轉。
“有規矩的,羅蘭。我們有規矩——至少象幫的,不會動這裡的酒館。”
“一旦被發現,手就會離你而去。”
羅蘭彎著眼,不避她直勾勾的注視:“可我現在就想看,怎麼辦。”
蘿絲用食指捅了下他的腰:“…那你得跟我一起,如果丟手,就丟伱的。”
羅蘭都沒思考,立即點頭:“成交。”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蘿絲翻了個白眼,鬆開他。“跟我來…收好我給你的‘東西’。”
轉身後的蘿絲仿佛變成了一條深海中的魚。
她巧妙地穿過搖晃的,那些醉醺醺的,張牙舞爪的。她細長手指劃過一個個口袋,然後,向後的那隻手,便不斷遞給羅蘭各式各樣的東西——硬幣,煙絲,零散的火柴和票券。
如果不是眸中燃燒的火焰,羅蘭甚至都發現不了她的小動作。
“你的確是倫敦城裡最好的巧手。”
“我當然是。”她得意洋洋。
偷竊時的蛋糕小姐比往常要有魅力的多。
她不需要羅蘭提醒。從被催促的,不情願的,漸漸變成了主動的,興奮的。
她雙頰泛紅,仿佛和身邊的醉漢們一樣,沉溺於自己的快樂中。
羅蘭手裡的東西越來越多。
前方的少女也越來越鮮豔——
就像有些人渴望鞭笞。
莉莉安·蘿絲·範西塔特,有著獨屬於自己的辦法溝通神靈。
她唯有在這種時刻能忘記那個無處落腳的、不安的自我,沉溺於危險與瘋狂的刀鋒之間。
也恰恰這時,她不再是幫派的提線木偶,不必考慮姐妹們的未來,誰的母親缺衣少食,誰的父親重病求醫,象幫該如何發展,誰又被捉去了監獄——
她可以在這不名譽的行為中自私地跑跳,將心臟化作鼓點,隨著每一次泵動狂舞。
一直舞向死亡。
她停不下來,也無法控製自己不愛這不名譽、不道德的行為。
她的性格決定了未來的命運:像一根長長的鋼線,在這個灰色都市裡將她越勒越緊,直到鮮血淋漓…
‘那就踏著鮮血繼續。’
羅蘭輕笑。
他忽然站定,接過硬幣,握住蘿絲的手腕,拽了一下。
前方意猶未儘的少女詫異回頭。
“這還不夠刺激,蘿絲。”
“什、什麼——”
少女沒等到回答。
她驚懼地看到,那金眼蠢蛋高舉起手中一團硬幣和票券,甚至還有幾串亂七八糟的鑰匙。
她聽見他大聲喊,甚至一個刹那間,壓過了場內所有聲音。
“我們是竊賊——!”
他讓酒館鴉雀無聲。
他在鴉雀無聲的酒館裡得寸進尺的繼續喊出第二句:“但在場的蠢貨拿我們沒有辦法哈哈哈哈哈!”
下一刻,一支還剩了個底的威士忌酒瓶,就朝他和蘿絲飛了過來。
哢嚓——
撞碎在身旁的立柱上。
“抓住他!!”
有人喊。
“我要把他的手剁下來!!”
人群‘呼啦’一下散開。
沒有人想惹麻煩。
那些頭戴呢帽的混混從腰間拔出小刀,朝著羅蘭衝來。
“我們該跑了,竊賊小姐。我希望你漫長的職業生涯練習過這一課…”他抄起蘿絲的手,扭頭就跑。
目標是酒館側牆向外打開的玻璃窗。
“坦白說吧現在高於一層的窗戶我是絕對不會跳的這都因為這年頭的園丁實在太懶——”
蘿絲壓根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混合著酒味和悶熱的風,少女邊罵邊嚷:“你這個蠢貨!!”
回答她的是被風吹回來的笑聲。
然後,一雙手托住了她的腰。
半個呼吸不到,她就被從窗戶‘扔’了出去——在窗外的草地上踉蹌幾步,還沒等回神,就見羅蘭單手撐著窗戶翻了出來,抄起她手腕,又繼續向前狂奔。
她仰著頭,跌跌撞撞,邊跑邊看身旁那融入深夜的黑發主人——他那雙金色的眼睛此時比蒼穹上的太陽還要璀璨奪目。
身後逼近的危機告訴她令身體戰栗的興奮感來自於哪。而那雙溫度過高的手卻更正道:不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