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您為什麼如此信任我呢?”
他問。
鑽石安妮是個狡詐的罪犯,是一個幫派的領頭人。
死在她手中的人不計其數。
這條凶狠的惡狼絕不會如此輕易信任一個西裝革履的上流佬。
——也唯有馬沃羅·海曼這樣傲慢的、從未在泥裡打過滾的、老邁昏聵的‘天生寶石’,才會認為底層人都是一個模子澆築出來的:
粗糙,廉價,且愚蠢。
但越是野外的獸,越是凶狠狡猾。
路易斯有一段漫長的時間在荒野裡行走,他自然清楚真實的叢林是什麼模樣的。
底層人自有他們那一套生存法則。
“我並非信任你,路易斯,我隻是信任你背後的人。”
以及你眼裡的仇恨。
女巨人看著一臉疑惑的男人,突然放聲大笑起來:“你背後的那位啊,是整個國家最傲慢,也最無恥的!她不屑欺騙一個廢物,一名罪犯,一顆將死的子彈。”
安妮朝他方向探身,寬厚的肩和粗壯的脖子,在路易斯背後留下大片陰影。
論凡人來說…
她的確是路易斯見過最有壓迫力的。
“你知道嗎?像你主人這樣的,隻會用‘真實的謊言’——比起欺騙,她更在意家族與血脈中的榮譽、社會與人際交往中的規矩和那從小養成的、無比苛刻的道德上的自我約束。”
“如果我的願望是吃飽。”
“你的主人會在事後,將整個倫敦的麵包放在我麵前。”
安妮咧開嘴:“然後…”
“漲死我。”
這依然完成了諾言,但也得到了想要的結果。
那些人…
的確是這樣。
路易斯抿了口威士忌。
淡淡的煤泥味後,在舌根泛起一條清晰的堅果香。
“您是個勇敢又不乏狡詐的人。”
即便不喜歡這滿手鮮血的、毫無道德底線的罪犯,路易斯仍佩服她那直麵生死的勇氣…尤其是,當這勇氣並不為了自己求活而生。
“可我必要提醒您一點。”
“即便得到真正的‘力量’,或許您挑選的人,也無法在那條路上走太遠。”
路易斯對她選中的人持悲觀態度。
獻祭了一整個幫派,數百人,甚至數千人都要跟著染血。
隻為求一個可能,找一把擰開鎖頭的鑰匙。
路易斯不評價這個做法的對錯。他隻是提醒安妮,那被她選中的人,或許也在‘真實的謊言’——也在這陷阱中。
安妮並不了解‘資質’,幾乎對神秘一無所知。
一個凡人。
“但我相信她。”
女巨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瓶空了。
這是最後一杯。
‘公主等忍耐著痛苦,等待一個…’
‘機會。’
‘她和她忠誠的侍衛們潛入王宮,重新奪回了屬於自己的國。’
‘人們擁護她成為真正的王。’
現在,公主已經有了自己的侍衛,有了不嫌卑劣,願用真誠目光注視她的侍衛。
接下來的故事,理所當然。
“我不清楚你們所謂的戲法,的確,路易斯·海曼先生,我不懂。”
安妮說。
“但我想你們也不清楚,一個被我看中、養大的孩子,真正擁有什麼樣的天賦。”
怪物的孩子也必然是怪物。
“「希望」是這個時代最寶貴的東西,比黃金和珠寶都要寶貴。路易斯先生,我是竊賊,是強盜,又怎會放過如此珍寶呢?”
路易斯沒說話。
舉起酒杯。
“敬您。”
當這巨人得知自己大腦裡長出了一枚懷表,而那正在不停倒數的時間所剩無幾後…
她果斷選擇直麵死亡,用自己的血肉和幫派,無情的為她偏愛之人,炸開了一條通向未來的道路。
——唯真正掌握力量,才擁有選擇命運的權利。
滿身汙穢、連嬰兒都不放過的、毫無道德底線的罪犯,的確準備這麼乾了。
她對不起那些信任她的幫派成員,對不起那些死於石碾下的嬰兒,對不起被她送進血池裡的姐妹,對不起自己日益膨脹、不僅求活的野心。
“敬您。”
路易斯說。
“敬卑劣無恥,敬殘忍無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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