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精靈確實是針對眼下絕境最好的選擇——數量眾多,每個都技藝精湛。
但迷匣中的「秘」…
也支撐不了太久了。
“這力量遠不及我們本來擁有的。”
隨著時間,這些沿路的怪物變得越來越強大;反之,羅蘭身邊的近衛們,包括哈爾迪爾本人,肉眼可見的衰弱下去。
“抱歉,哈爾迪爾。”
“您永遠不必和精靈說抱歉——也唯有那些貪婪的石頭腦袋會像豪豬一樣哼哼唧唧的對自己的造物主不敬。”
貪婪的石頭腦袋?
羅蘭可清楚這兩個種族的恩怨,他不由莞爾:“幸虧我邀請的是首生子女。”
哈爾迪爾很平靜:“那些沒有桌子高的石疙瘩沒什麼用,我奉勸您——”
“羅蘭。”
仙德爾忽然指向某顆正簌簌落粉的巨木。
“看。”
蒼翠的樹冠仿佛被潑了層酸液,這些活在春夏的巨型植物終於開始感受到凜冬的冷酷——它們在溶解,凋零,崩塌。
羅蘭能看見那些灰白色的絨線根根崩裂著,無比迅速的繃斷,然後,世界開始震動。
“「場」越來越不穩定。”
這證明精靈們的進攻奏效了。
他攥著迷匣,仰起頭。
群星與夕陽相遇。
若能從高處眺望,他們就會發現:整座夢境產生了不少蛛網般的裂痕。
隨著一個個‘儀式物’的死亡,原本就沒有完成的儀式,這細長的指針開始往刻度表的另一端移動——
“我們得加快速度了。”
羅蘭神色凝重。
他不知道那天使究竟打著什麼主意,但現在,他已經奔赴了必死的命運——總要賺回來點,對不對?
至少要把仙德爾和費南德斯安全送離。
就如他所想。
接下來的一段路,變得無比艱難。
那些異化的市民仿佛發了瘋一樣,從每一條街,每一個巷子,從房頂、樹梢或玫瑰叢蜂擁而來!
他們不畏疼痛,不懼死亡,前赴後繼。
即便精靈們儘全力的揮舞刀劍,被‘潮水’擠壓的‘陸地’也越來越小。
迷匣的力量在流逝。
羅蘭的血液也是。
他們快要抵達下車的地點——那個布裡斯托爾唯一的車站。
那裡也是整座「場」的邊緣。
一堵由綠藤纏結、拔地而起的巨大城牆。
羅蘭已經感覺不到自己雙腿的存在,他渾身冰涼,似乎被寒風一吹就透。
哈爾迪爾讓另一個精靈攙著他,接著,又架著他。最後,背起他。
他們疾馳在死亡與殘肢中,每一個人,身上都沾滿了自己或怪物的鮮血。
精靈隊伍中開始出現傷亡。
先是一個遊俠——突然飛撲而來的怪物在半空中就被閃爍的刀光切成了兩半,但他仍在落地後,用尖銳的蛛腿刺穿了精靈遊俠的心臟。
接著,是雙持闊刃劍的近衛。
他為了救仙德爾,被咬斷了半個脖子。
一旦開了頭,死亡便徹底跟了上來。
越向前,精靈就越少。
這些悍不畏死的、應邀而來的生物在死亡後化作一團淡淡的霧氣,環繞著羅蘭。
“我們並非真正的生命,造物主。”
哈爾迪爾抹了把染血的眼睛,耀眼的金發變得黯淡無光。
他在隊伍最前方開路,宛如藝術品般的甲胄縫隙裡塞滿了異類的血肉。
“我們隻是一段記憶,一道道幻影,一個個並不存在的、由您手中秘寶凝聚的守護者。”
他憂心這遙遠的造物主,生怕他為此感到悲傷。
“人類的悲傷並不會讓我們失去生命。”羅蘭說。
哈爾迪爾長靴一蹬,將深深刺入怪物小腹的寶劍拔了出來,反手一下砍掉了他的腦袋:“那更悲慘,不是嗎?”
“你說得對。”他們終於抵達了那高聳的樹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