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和我們一樣,擁有神力嗎?
這句話後,氣氛不免由曖昧迅速滑落至危險的深淵。
瑪德琳那張偏尖銳的臉在銀錫燭台上的火焰烘烤下變得詭異起來,像是時下最好的畫家在臉蛋另一麵留下用素描留下莫測的、搖動的陰影。
她靜靜盯著唇齒乾澀的男人,那頭仿佛裝在了一條蛇的脖子上,在約翰·雪萊的視線裡不斷伸長、再伸長…
直至夠到他的沙漠。
以彌賽亞降生的方式留下甘霖。
她吻了他,隻眨眼的失神,她就來到麵前,軟裙同她的尊嚴一齊跪伏在約翰·雪萊筆直、一塵不染的褲腿旁,仰著頭。
像蛇一樣發出讓人汗毛豎立的嘶鳴。
她在暗示他。
“你想和我一樣,是不是?我的男人。”
她說。
握著他的手。
宛如一團凝固的牛乳般冰涼的手融化在男人火熱的掌心裡。有什麼東西通過掌心流淌進他的掌心裡,穿過汗液和皮膚,像婊子等待海盜一樣歡呼著撩動長裙、赤著腳在港口翩翩起舞。
他好像和上一秒不同了。
“看著它,我的男人。”
跪伏的人引導著他看向被銀錫尖刺貫穿的軟蠟,讓他注視那白蠟綿軟的骨頭,緊盯綿軟骨頭上如人類靈魂般燃燒的火焰。
“燭火是血肉,燭芯是骨骼。我們的靈魂在熊熊燃燒…”
她輕聲說著,攥著他的手掌微微用力。
“我會帶領頭昏腦漲的你穿過黑暗。”
“我會在你縱深一躍的時候,催生出你的翅膀。”
“我會看一個又一個的你死去,然後,等一個又一個的你誕生。”
一股離奇的感覺揮之不去。
約翰·雪萊發現,自己的感官變得格外敏銳:
他能聞見桌上食物的芬芳,好像嬰兒般剛生出鼻子;他能看清燭芯的毛茬,分辨它們各自糾纏的股數;他能聽到壁爐裡火焰撕咬乾柴的劈啵,聽見門外,穿過走廊,在另一個大廳裡彈琴人的指甲敲擊琴鍵的雜音。
甚至。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臟如聽雷鳴。
他嗅到了瑪德琳身上的香水,她腋窩的汗,她身上衣物洗後留下的刺鼻氣味,乃至她裹了太久的棉襪下的濃烈的、讓長矛士兵緊縮列陣的古怪酸澀。
還有一絲血腥。
他從來沒有推開過這扇門。
就像一個瞎子從來沒睜開過眼,不知道這世界上能有這麼多色彩——畫家的不幸在於,他看見了色彩,卻要在下一秒重歸黑暗。
“點燃你的心燈,約翰·雪萊。”
她說。
“吹滅它。”
她用無形的手握住雪萊的目光,將它對準了燭台上的蠟燭。
對準了那枚燃燒的豆子。
“吹滅它。”
她溫柔地催促,卻又在雪萊蠕動嘴唇前,分出一隻手按住。
“彆用嘴唇和喉嚨,彆用你的肺和腮。”
“想一想,我的男人,我親愛的約翰…”
她是最好的老師,表現的比曾教他禮儀的家庭教師不遑多讓:
他教他要親切,於危險中沉著。要時刻保持男性的冷靜、高貴人兒的驕傲、上流紳士不可移易的體麵。
而她隻教了他一件事:
睜開雙眼。
“想一想,約翰。嬰兒的時候,你要怎麼吹滅一根遙不可及的蠟燭…”
一股神奇的物質,或者無形的意念——在約翰·雪萊看,就是這麼一回事:有什麼東西從他身體裡流逝,或者恐怖一點想,腦髓也未嘗不可。
但如果腦髓能讓它永遠留住這神奇的感覺,他願意成個傻人。
‘吹滅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