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要公開審訊麗貝卡·費因斯,正因為這案件涉及了兩個重要人物。
黃金天秤仲裁者的女兒,瑪德琳·泰瑞,以及,雪萊家的兒子,約翰·雪萊。
教會不能讓審判庭那些野蠻人把這倆嬌貴貨扔進潮濕陰冷的地牢裡,儘他們簡陋單調的想像施展粗糙酷刑——那會讓聖十字在之後的交鋒中處於不利地位。
尤其麵對公正教會,他們更不能給對方占領道德高地的機會。
所以。
麗貝卡·費因斯將在教會的正廳,在那支巨大的、要人仰望的十字下懺悔她的罪行。
當眾。
屆時私人聯盟和公正教會將派人見證此次審判,包括,蘇格蘭場的負責人——他們當然也會邀請托馬斯·泰瑞和詹姆斯·雪萊,但這兩人是否到場就不一定了。
趁著夜色,幾輛乘滿執行官的馬車,押送著中間那輛,從審判庭魚貫而出,前往真正的聖十字。
坦白說,執行官很少去教會。
雖然他們信仰著同樣的神靈,但因為對教義的解讀角度和方式不同,分歧便出現了。
更何況,宗教隻是宗教。
它依托於現實存在。
而現實就是,自維多利亞上台以來,聖十字在分裂。
“那些蠢豬的腦袋裡總有那麼多奇妙的想法。”烏鴉低沉的嗓音沒能從玻璃縫隙傳到另一個縫隙中——在他們前進時,一輛馬車交錯而過。
……
“小老鼠該怎麼吃呢?”
馬車裡對坐的男女正是執行官們追捕的兩人。
約翰·雪萊和瑪德琳·泰瑞——
不,應該說,是約翰·雪萊,和披著‘瑪德琳’皮的陌生女人。
她坐在平穩的車廂裡,對著餐桌上的圓鏡,仔細貼那張薄薄的人皮。
他們腳下蜷縮著一個被擊暈、被綁起手腳的姑娘。
“你現在沒有選擇了,我的約翰先生,我親愛的‘丈夫’——我早就告訴過你,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對不對?”女人似乎早已年過七十,皺紋縱橫的溝壑中似乎還藏著不少深褐色的汙物。
但她‘貼’好的那半張臉,年輕極了。
瑪德琳·泰瑞並不大。
“…易皮者。”約翰臉色鐵青。
“這還是我告訴你的名字,親愛的。”瑪德琳用那貼好的半張臉對著男人,邊笑邊忙:“你隻是個凡人,弄懂了某環的稱呼,學得像個儀式者一樣——我不是滿足你的願望了嗎?”
的確。
‘瑪德琳’滿足了約翰的願望——擁有神力,而非做個儀式者。
他的確有了。
年輕的雪萊拉起袖管,小臂上一顆顆如心臟膨脹收縮的褐色膿包無一不提示他:這一切真的沒有回頭路。
“你算計了我。”
“我沒算計任何人,親愛的。從頭到尾,我隻想要那個盒子——誰讓你蠢笨如豬,被你父親察覺到不對勁,否則,我早該拿到我想要的了…”
她眯了眯眼睛,從那鏡後露出臉,語氣不善:“你答應過我,將盒子交給我…”
“是你的問題!”約翰惱火:“如果不是你引誘我,教我吃人,墮入邪教,我早該把那盒子給你了!”
在瑪德琳和約翰被執行官盯上前,詹姆斯·雪萊就察覺到了兒子的反常:
他拒絕將迷匣交給他,反而打算換個人,換個法子把這珍貴的寶物丟出去…
那怎麼行?
“你太蠢,約翰。那是你的父親,你是他的兒子——你怎麼能愚蠢到要我一點點教你,一個兒子如何從父親手裡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呢?”
“你這些年從來沒學會過,是不是?”
女人的聲音不斷變換。
一會像個年輕的姑娘,清脆尖俏;一會又像個眼皮耷拉的老嫗,沙啞低沉。
當約翰·雪萊開始主動食人後,她就沒有必要隱瞞自己的身份了。
他和她,現在乘坐同一輛馬車,在同一艘船上。
“至少我是雪萊。”
“看看,你還沒有我了解雪萊。”瑪德琳嗤笑:“若你真被捉住,他會為了你得罪聖十字嗎?”
約翰·雪萊沒說話。
“現在的你,和之前一樣,都沒有選擇。”
瑪德琳貼好了臉,按下鏡子。
她重新年輕了。
“彆用你這張臉對著我…你什麼時候吃了她的?半年前?邪教徒都像你一樣惡心?”
“真正成熟的男士可不會任由憤怒控製自己的情緒,親愛的,”瑪德琳笑得花枝招展,兩條腿踏著腳下蜷縮的女孩,心情很好:“我在布裡斯托爾找到的她——在一個盥洗室裡,你猜,她正乾什麼?”
瑪德琳向前探了探腦袋。
“…她正一邊念著自己父親的名字一邊升天呢。”
約翰·雪萊麵無表情。
“你嚼腸頭的時候可不這樣,”瑪德琳揶揄:“無論從什麼角度,你現在都是個貨真價實的邪教徒——邪教徒都該被燒死,你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