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姆·瓊斯永遠想象不到,在那段羅蘭被帶走的時光裡,她的孩子究竟遭受了什麼樣的酷刑。
就像她也永遠忘不掉,三天後冰麵上發生的一切。
那個黃昏,無聲的傍晚,她不遠不近墜著米格爾,看他將那傻乎乎的姑娘騙出來,一路被領著到冰湖去——期間,米格爾還笑容不明地轉過頭看她。
‘這就是下場。’
他說。
冬日的寒一直能冷到心裡和血裡。
雅姆就這麼跟著,跟著,一路穿過後院,穿過灌木和樹影,往郊外。
那片凍湖。
女孩被領到冰麵上,被支使著,乖巧地閉上眼,仰起頭。
‘彆聽他的!傻姑娘!’
雅姆藏在樹後,幾乎快要發瘋。
她該怎麼辦?
阻止他?
然後,和那姑娘一塊死?
可,羅蘭…呢?
她現在正眼睜睜看著她走向死亡…
女孩把自己細長的脖子交給了米格爾。
一把保養極好的匕首,就這樣直直插了進去,甚至那長度足夠刺個對穿。
滾燙的血從她脖子裡噴了出來,噴了米格爾一身,噴到他森白的牙齒上,笑臉上。
他握著匕首,像抓衣領一樣左右甩著那姑娘,還不忙回頭和雅姆·瓊斯打招呼。
他瘋了。
不過這生活,誰不發瘋。
“你瞧,這就是不聽話的人。她的下場可不會是被‘米格爾先生用匕首刺死’——她得有個更好的死亡方式,瓊斯女士,你認為呢?”
自言自語的男人扔下屍體和屍體上的匕首,下了冰麵,從密灌木裡吃力地搬出一塊兩個腦袋大的尖銳石塊。
舉在那姑娘麵前。
一股腦砸了下去。
人的頭骨很硬,但臉不是。
米格爾用力過猛,自己也被石塊帶了個趔趄,一下跪倒在冰麵上。
隻有一聲悶響。
再沒人知道被刺死的女孩是誰了。她的臉被毀了。
“這就是不乖巧的下——”他抹了抹臉上的血,要回頭和雅姆說話時,卻發現女人正滿眼驚恐地盯著另一個方向。
米格爾順著望去。
不知什麼時候,一個男孩來到了冰麵上,就離他不遠。
那張熟悉的、滿溢金鎊香氣的臉。
“…羅蘭?”
米格爾掏出手絹,擦了擦嘴,不著痕跡地起身向那顫巍巍的男孩去:“你怎麼來的?”
他緩緩靠近。
“誰讓你來的?”
越來越近。
“你聽見什麼了?”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尖銳的喊聲。
“跑!羅蘭!快跑!”
雅姆·瓊斯提著裙子衝上冰麵,卻先跌了一跤,掙紮著爬,喊破了嗓子:“快跑!羅蘭!向你的身後跑!彆回頭!”
但小羅蘭被嚇傻了。
恐懼讓他下意識抱住自己,蹲下後又抱住膝蓋,把頭縮進懷裡。
他嚇壞了。
因為他聽見了不該聽的東西。
“彆擔心,孩子。我不會傷害你…”
米格爾解開袖扣,臉上繃緊的肌肉不自然地抖動著,使他看起來更加猙獰。
“我不會傷害你…”
一個睜眼瞎,怕什麼?
但他會儘快賣了他。
離那男孩越來越近,米格爾心裡某種可怕的癮就越旺盛。
人都該恐懼他,就像這孩子一樣恐——
哢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
清脆的,讓人偶先生被拔停了發條,沒了腰間上弦的鑰匙,僵立在原地的聲音。
這隻維持了半個呼吸,很短的刹那。
腳下早被特意打磨薄的冰麵,完全經不住一個成年男人的踩踏,瞬間斷開破裂。
冰冷的湖水湧過皮鞋,腳踝和褲腿,一下子將他吞了進去。
撲通。
他甚至連個‘不’字兒都沒來得及說,隻‘吭’或‘哼’了一聲,發出無意義的驚詫後,半個身子落入了湖水裡。
然後是前胸,肩膀和脖子。
隻有兩條胳膊伸長,用指頭尖還算硬的指甲牢牢扣住被鑿軟鑿酥的冰麵。
但他在搖曳著下墜。
激流在吹他,要攜他一塊永不回頭。
“雅姆!快,快來拉我一把…快!!我上不去——”
很難想象一個殘忍的、以摧殘人為樂的怪物能發出這樣脆弱動聽的哀嚎。
羅蘭抱著膝蓋,緩緩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