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莎莉·海因斯看到沙發裡的莉莉安時,臉上的表情實在難以形容——就像她第一次感歎恩者造物之神奇,注視那吹著號角,向自己發起衝鋒的騎士一樣。
怎麼會這樣?
竟然能這樣?
真的是這樣。
難以置信。
哦…
莎莉的父親被善待,沒有缺胳膊,坐在高背椅裡,由一名手臂似腿粗的男仆盯著。
她則被漢斯領了進去,被粗魯地搡到父親旁邊,那把空置的椅子。
但她沒坐。
隻是扯了扯被弄亂的羊腿袖,眼神遊移不定。
所有人都在看她,沒人說話。
他的父親,蘿絲,管家,男仆,漢斯。
“…我可以道歉,”女人嘟囔:“你早該說你姓‘雪萊’。”
她讀不懂父親眼裡的警告與暗示,誤以為那是另一種意思。
“我隻是對泰勒不滿,雪萊小姐。”她昂起頭,“您可以評評理。倘若無緣無故被解聘,被侮辱,我年邁的父親整日喝個爛醉,就因為那人不道德也不名譽的行為——他不守規矩,所以我才…”
“閉上你的嘴!!”老海因斯實在忍耐不下去,大聲嗬斥自己的女兒:“閉上嘴!害人精!”
當這位經驗豐富的老人抵達正廳,看見沙發中的莉莉安·蘿絲·範西塔特時,瞬間就明白了一個往常被大多數人忽視的問題——也許,他並沒有他自己想象的那樣精明,經驗豐富。
而這被忽視的問題,也直接關乎到,他帶來的那些‘秘密’是否還能奏效。
如果不能…
他們一家就有真正的大麻煩了。
沒遺傳到自己半點能耐的女兒,顯然還沒反應過來,莉莉安·蘿絲·範西塔特出現在這裡意味著什麼。
——老海因斯的推測有些偏差,但結果倒是正確的。
“這又不怪我…”莎莉撇了下嘴,又惡狠狠瞪了一眼門邊垂手不語的漢斯,“雪萊家也使這樣的手段…”
蘿絲伸了個懶腰,推開毛毯,站了起來:“你倒是個表裡如一的人,莎莉·海因斯。”
“我都說了,給你道歉…這還不夠嗎?”莎莉並不認為蘿絲姓雪萊,會給她,或者父親帶來什麼麻煩——
大不了被羞辱一頓,父親丟了工作,再也不能拿到泰勒家的一個子兒。
僅此而已。
還能怎麼樣?
父親這些年賺了不少錢,總夠她繼續幾年不錯的日子。
等到了時間,她就該挑選丈夫了。
挑一個殷實、優秀、俊俏,家庭要上流,談吐文雅,如果能再高一點,胡須茂盛一點就更好了——她準許他有些小缺點,隻要他足夠愛她,足夠忠誠。
既然父親曾在金煙霧任職,為泰勒工作,那麼,可供她挑選的人就絕不會少。
而對於女人的婚事,那些紳士的‘適齡’範圍…
大上兩三歲,或者十三歲,二十三歲,都算正常。
等她嫁個好人,若父親還沒能找著體麵的工作…
她也可以稍稍救濟一下這老家夥。
莎莉·海因斯盤算的很好。
所以,在蘿絲麵前,她也並不那麼擔心:反正自己也不會給雪萊家工作,他們也不會雇傭自己。
她可以忍受羞辱——前提是,對方得足夠貴重。
倘若今日前,那她可受不了。
“你是雪萊家的遠房親戚?還是彆的什麼?”莎莉挑了挑眉,暗示什麼不言而喻:“我可聽說老雪萊的兒子死了,死於心病。”
漢斯就在牆邊默默攥著拳,連頭都不敢抬,心裡瘋狂咒罵著莎莉·海因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