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個花哨的雜種把你弟弟害死了?”
波戴麗姐妹的帳篷比一般成員的都要大——首先,她們算兩個人(雖然梅森·萊爾曾為此爭辯過),其次,她們足夠高大。
日落時波戴麗姐妹正幫忙搬櫃子,在門口巧合‘截獲’了這個渾渾噩噩,像落水鳥一樣沒了生氣的姑娘。
她們把她帶回帳篷裡,問了個清楚。
波戴蓬說自己是為了那借出去的五個先令,不想讓這錢不明不白地丟了——作為姐姐的波戴麗隻是瞟了妹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
然後。
雙頭姐妹就聽見了她們這輩子聽過的最可怕的故事。
——她們本以為,自己的母親向聖十字舉報她們是‘怪物’就已經夠惡心了。
沒想到。
“那個雜碎!”波戴蓬眼裡冒火:“他竟然敢這麼乾!沒了眼用嘴和狗配的男!他媽的!我們得找警察!讓黑皮們把他捉去牢房裡!”
在說臟話這方麵,波戴蓬絕對算得上率真大膽,風趣幽默。
這評價被哈莉妲牢牢安在波戴蓬的腦袋上,除非她日後多了解一個名叫莉莉安·蘿絲·範西塔特的女人,否則波戴蓬永遠是第一。
不過這一回,波戴蓬就不算‘聰明伶俐’了。
連哈莉妲都清楚的,她不可能不清楚——
這隻是氣話。
所以很快,她就喘著粗氣,放棄吐出的唾沫一樣放棄了自己親口提出的建議:找警察。
因為這樣的結局就是,梅森·萊爾被請走問訊,而作為怪物的兩姐妹,以及哈莉妲,去處就難說了。
也許在諾提金燈,也許在街頭巷尾的某個垃圾堆裡,或者一些穿著常服、雙手拉鋸的醫生們的手術台上。
她們甚至都算不上‘人’。
——沒準哈莉妲好一點,至少外形是人。
“脆弱可憐的孩子。”
波戴麗倒沒急著辱罵誰,接過繈褓,撥開個縫,讓那‘沉睡’沒醒過的嬰兒吹吹冷風。
她搖晃著,似乎有些遺憾自己那一對兒飽不了他,叫不醒他——
她們姐妹這一生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
“哈莉妲。”
波戴麗用強健的臂彎充當搖籃,輕飄飄地晃著,低頭說著。
“我們一起來到馬戲團的,前後腳,是不是?”
哈莉妲小聲應著。
“誰都知道你為了弟弟,乾著最辛苦的活。後來幸運,有位先生替你說話,讓我們的‘團長’瞧見了機會——否則你可站不到大帳篷裡,在中間,作為‘表演者’。”
波戴麗看著那毫無生氣的小嬰兒的綠臉,淺眸悲傷:“你想過之後怎麼辦嗎?”
哈莉妲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梅森·萊爾。
她說。
砰!
一聲巨響。
波戴蓬忿忿砸了下桌子!
“那是他欠了你的!你還要考慮怎樣麵對他?!我那該死的神啊…”
她看哈莉妲這幅軟弱的模樣就來氣!
人怎麼能懦弱到如此地步?
難道你的手不能扣爛他的眼睛,伱的牙不能撕開他的血肉?
不能嗎?
刀可以!
錘子,刀,繩索!
它們不伸張正義,隻為生死服務!
波戴蓬若不是有個‘一半’姐姐,她也許都忍耐不了這樣長時間的地獄般的生活。
她早犯了罪,被人打死了。
“我…”哈莉妲默默念了一個詞,然後,帳篷內就響起了起伏不定的犬吠。
波戴麗沒好氣地瞪了妹妹一眼。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她不喜歡妹妹這樣居高臨下地講話。
“聽我說,哈莉妲。”
波戴麗語音輕柔,安撫著不停抹淚的女孩:“聽我說。你的弟弟也許因為梅森·萊爾而死,也許不。但這取決於你的想法——你非要留在馬戲團嗎?你有沒有彆的選擇,就像我們早上說的,那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