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轉過身來,看著藏在自己身後的花青兒,此刻正是一臉呆滯地望著前方,微微張開的檀口中那一聲驚呼還沒來得及喊出,便已經被凍結了。
“醒醒,人家已經走了。”
青崖輕輕地在她的俏臉上拍了兩下,花青兒這才如夢初醒。
但,她好像並沒有表現出多少害怕的樣子。
“剛剛那個就是鬼嗎,好醜呀。故事裡說的人鬼情未了都是騙人的呀,誰想與這樣的人情未了啊。”
看著她一臉嫌棄的樣子,這些輪到青崖的腦袋轉不過彎來了。
她怎麼好像很失望的樣子?她不是說她很害怕嗎?她的腦瓜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走吧走吧,我們去看看其他的鬼吧。”
還處於呆滯當中的青崖被她推搡著,在這萬人空巷的西市遊蕩了起來。
今夜,整座長安城都是他們的,也是它們的。就連守城的衛兵也早早地回營去了。
兩人一邊往城門處走去,一邊小聲地討論著路上所遇見的千奇百怪的鬼怪。
“青崖你看,那隻鬼的頭好大啊,它又這麼矮,走起路來就像是一顆會動的蘑菇哎。”
兩人的腳下,一隻大頭鬼托著自己碩大的腦袋,睜大著鬱悶的雙眼,一晃一晃地往前走著。
那生有四條手臂,懷抱著一把鬼麵琵琶的鬼怪,邊走邊彈唱著手中的樂器。其手往前撥弦為“琵”,往後撥弦為“琶”,來來回回,永遠都隻有這兩個音符,據說它能通過彈奏琵琶預知未來,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身穿殘甲,身染的黃沙甲鬼,一柄殘破的斷劍穿胸而過,他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握著筆杆,腳步虛浮,徘徊在河邊。
曾經他有著“封狼居胥,飲馬瀚海”的衝天誌氣,可在黃沙的消磨和歲月的摧殘下,客死異鄉。如今隻有魂魄重歸長安,望一望這曾經出發的地方。
多少年來,他一次又一次徘徊在長安,不願往生。
青崖緩緩地走到了他的麵前,攔住了他漫無目的的腳步。
也許是經年累月積累下來的殺伐之氣,他依舊保持著生前的容貌,他抬起頭來,一張被風沙所消磨的滄桑麵容出現在青崖的眼前。
“二位,可是前來送我往生?也罷,該走的,不該一直留在這裡。”
青崖看了一眼他肩甲上的軍章,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校尉,你久久徘徊於此不願往生,可否還有心願未了。”
“我似乎是在找一個人,是一個女子,但她的名字,她的容貌我已經記不起來了。“
若是人死後在這一世逗留的時間太久,其知性會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減弱,直至化作最精粹最原始的能量,消散在天地之間,便是人們常說的魂飛魄散。
“四十年前,我應召出征,臨走前曾許諾與她,待我功成歸來之日,定許她十裡紅妝。誰曾想,這一去便是四十年。”
他也許已經忘記了很多事情,但臨彆的那一眼,卻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子裡。
聽到此處,花青兒也是握住了青崖的右手,想那女子枯等四十年,等到容顏老去也沒等來良人,不免被悲從心來。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而此時,東方亮起了點點微光,百鬼遊行的夜晚過去了。雖然這一個月它們都會逗留在人間,但也不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人們眼前。
“校尉大哥,在你離去之前,我一定會找到你要找的那人。”
麵對青崖的好意,他將插在自己胸口處的斷劍拔了出來,放在了青崖的手心裡。
那斷劍的劍格上,刻著一個“秦”字,這便是掌劍之人的姓氏。
“謝謝你,小兄弟……”
他的話語隨著晨曦一同消失不見。
長安城有著三十六萬餘人口,如果一戶一戶地找過去,那找到猴年馬月也找不到。
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找到四十年前出征的軍士名單,憑借著他姓秦,拜至昭武校尉,尚未婚配,有伴侶這些線索,即便不能準確地找到目標,也八九不離十了。
可關鍵在於,要怎麼才能找到當年的名單呢。
皇宮,兵部。
現在青崖要找的三個人,線索全部指向了朱雀大街的儘頭。
師尊說,入世修行便是要多經曆一些事情,所以青崖才會如此“多管閒事”。但眼下的卻是龍潭虎穴,自己要不要闖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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