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六界分割,不隻是人間滄海桑田,神界的格局也早已不同往日,她在人間,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望舒停頓了片刻後,將話題轉移到了青崖的身上。
“方才她傳你的月之心法,你是不是覺得有些熟悉?”
青崖心中也正有這樣的想法,剛才女妭念的那一段,分明出於楚辭當中的一角,傳說中當年的楚國人具有能夠和神明溝通的力量,難道傳說是真的?
當年楚人在大商軍隊的驅逐下,被迫離開中原,一路向南遷徙,在幾百年間,楚人在黑暗中苦苦等待著重回中原的那一天,在大商滅亡之後,他們也終於擁有了自己的國家。
然而,大周的王依舊不忘南下攻楚,楚人回歸中原的滿腔熱情也在大周王朝的傲慢和冷漠中澆滅。而後楚國國君封子為王,楚國從此要讓天下刮目相看了。
儘管如今的楚國已經湮滅在曆史的長河當中,但它給整個人族留下了無儘的瑰寶。
曆史上的第一段長城,第一個縣,第一支毛筆,都出現在楚國大地,它曾經是這片土地上文化最為燦爛輝煌的國度,也曾經是人族文明的最高峰。
在那燦爛的八百年裡,楚國人唱誦著神明的詩歌,問道九幽的玄妙,眾多神明的化身都曾經降落在這片富饒的國土之上。
他們曾經在一個個晴朗的夜晚仰望明月,其中有一人名為靈均,他生來便能夠讀懂自然的思想,月神也曾經將包含著靈力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在他所著下的詩歌中,人們至今還能聽到神明的回音。
“那人的確是人中之靈,雲中君就一直都很喜歡他寫的詩篇,隻是後來他沉江殉國,再後來,我們也看不到人間的一切了。”
神鹿奔跑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這也代表著望舒的禦月之行也即將結束。
“把你的手給我。”
青崖攤開了手掌,懸空著伸到了她的麵前,望舒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張開後和青崖的手掌貼在了一起。
她的掌心帶著些許清冷,一股清涼的意念順著掌心流進了青崖的四肢百骸之中,在月光的照耀下,青崖身體裡的經脈正在變得更為堅韌。
對於修士來講,氣海是基礎,靈力是源泉,經脈便是他們的渠道,經脈越是通暢,靈力流轉的速度也就越快,而經脈越是堅韌,修士所能承受的極限也就越大,所能發揮出的上限也就越高。
當這股月光之靈重新打磨了一遍青崖的經脈之後並沒有消失,而是隨著不斷流轉的自身靈力一同進入了青崖的氣海之中。
而當望舒鬆開手的時候,青崖掌心中那片因探出外界而留下的赤色傷痕也已經消失殆儘。
“如今你習我之法,得我之靈,希望它能對你有所幫助,作為條件,你一定要照顧好她,我期待著將來我們能夠真正相見的那一天。”
月車漸漸地停了下來,停靠在一座高過天穹的山巒之上,望舒用手心蒙住了青崖的雙眼,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自己已經回到了搖光峰的竹屋之中,自己依然躺在溫暖的被窩中。
雖然方才的一切都隻不過是不知多久以前望舒本尊留下來的一道幻影,但依舊讓青崖銘記於心,青崖也意識到自己的前路有多漫長,千年前的真相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神界的去向,那回不去的大荒,仙之一途的終點,仙路的蹤影,虛無縹緲的天道,萬年前的龍族……,一切的一切都在遙遠的未來等著自己。
“師兄,師兄,……”
直到隔壁女妭呼喚自己的聲音傳進耳朵裡,青崖這才從茫茫幻想中清醒過來。
“嗯?怎麼了。”
“你還說怎麼了,剛才我說的法訣你記住了嗎,這麼難記的東西,我可是廢了好大勁才想起來的,你剛剛不會偷偷睡著了吧。”
就算隔著牆壁,青崖也能想象得到她現在那鼓鼓的臉蛋,不由得輕笑了一聲,隨後告訴了她方才自己的所見所聞。
“方才這一段法訣讓我神遊天外,見到了望舒女神,她穿著那件你織給她的月衣,她很關心你。”
青崖說完,卻聽見隔壁傳來吸了一口涼氣的動靜,隨後便聽見女妭有些顫顫巍巍的聲音傳來。
“完了完了,這下被她發現了,以後見到她,她一定會叫我去其她值班的,然後她就會坐在車裡對我指指點點的,完蛋了。”
“你好像很不願意的樣子嘛,駕車有那麼可怕嗎?”
“當然了,我一個不小心韁繩脫手了怎麼辦,那天上的月亮可就要變成六個了……”
女妭正說得起勁,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沉默片刻後緩緩化作一聲輕歎,“我一直都還沒意識到,羲和與望舒,已經不再天上了。”
她的話語微涼,尤比窗外的雪夜更加寂寞,這個世界上沒有她的同類,即便隔著一堵牆壁,青崖也能深深地感覺到她心中的落寞。
“方才,望舒女神授我一束月光之靈,她其實一點也沒有怪你的意思,而且她還讓我轉告你,你們終將重逢,在那遙遠的未來,而我,也一定會帶你回家。”
牆壁的那一麵許久沒有回答,青崖卻能聽到輕輕的啜泣聲,望月思念,從來都不是凡人才有的情感,縱使神明,也有柔腸百轉。
兩人一直都沒有說話,青崖靜靜地守候著隔壁之人,直到她的哭泣聲不再傳來,直到聽見她輕柔而綿長的呼吸聲,直到確定她已經進入了夢鄉,青崖這才放心睡去。
而此時東方的天際之下已經出現了點點微光,濃濃的霧霜彌漫在幽密的竹海之間,點點微露等候著晨曦的到來,這漫漫長夜,也終將迎來天明。
如今的青崖,對於睡眠的需求已經不再那麼明顯,即便隻是短暫的休息,青崖的精力也已經充盈。
和往常一樣,當青崖推開房門的時候,柳白鹿已經做好了早餐,等著自己醒來,
此刻她的手中托著一份早點,朝青崖抬了抬頭,示意他早餐在桌上你自己吃完就去做早課,然後輕輕地敲開了女妭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