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走進書房,把粥放到側旁的小桌上,見陸子卿站在書桌邊寫寫畫畫,他過去問。
“公子這是在畫什麼?”
陸子卿沒看他,毛筆蘸著黃色顏料往畫卷上點小黃花,隨口問:“你覺得……我送此物好嗎?”
小六先是一愣,隨後明白過來,“公子是想給主子送賀禮?”
陸子卿“嗯”一聲,“我此前倒是備過一套玉器,後麵覺著侯爺可能不差這些,想親手做點什麼?又會覺得,會不會不夠貴重?比起侯爺送我的,此物會不會過於微不足道?”
小六輕笑,“公子說哪兒的話,主子從不在意那些,再說,公子親手作畫,比平素那些俗物更有意義,而且又是您送的,主子必然喜歡的緊。”
陸子卿眼眸斟酌畫卷,唇角露了淡淡的笑容,“聽你這麼說,那我便放心了。”
小六靜靜看著畫卷上那一枝枝漸漸成型的桂花,栩栩如生,他偷偷瞟一眼專注的陸子卿。
他覺得陸子卿不論樣貌能力都屬上層,為人親和,自己還是六品院判,在他心裡,陸子卿不比主子差,可陸子卿在主子麵前依舊是小心翼翼。
在外人看來那是很好的東西,而在陸子卿看來便是左右顧慮,總怕自己給出去的東西不夠好,這是為什麼呢?
是因為在意?還是彆的什麼?
小六收回思緒,鬼使神差地問,“公子,你……在意主子嗎?”
陸子卿專注作畫,一時間沒聽清,“什麼?”
“我是說……”小六有些猶豫,“主子成婚,公子是真心祝福他嗎?”
陸子卿的毛筆蘸了褐色顏料,他沒看小六,掩唇咳嗽兩聲繼續畫。
“那是當然,我自來京一直得侯爺照顧,如今他成婚,我自然是高興,就怕我走……我以後還不完這份恩情。”
小六聽到他那個“走”字了,心下不免失落。
“公子其實不必處處覺得虧欠,單就情字而言,這世間不管何種情意,都無需刻意償還兩清,公子您也曾說過,有緣之人自是牽扯不斷,即便他日分離,或許日後也還有重逢之時。”
“那時便會發現,往昔那份情誼依然存在,隻是它已經化作了一種更深沉的情感,一種無需言語的默契,侯爺既視公子為摯友,想必也不會希望看到公子如此糾結於報答之事。”
陸子卿聞言,筆尖停住,側臉看向小六,笑了,“今日怎的如此有感悟?”
“我……”小六低眉,有些不好意思,又抬眸看他那蒼白的臉。
“我以前不會說話,更不懂這些,都是公子教的,小六隻是希望公子不要有什麼心理包袱,也不要那麼小心翼翼,公子是很好的人,自會招來彆人真誠以待。”
陸子卿看著他,齒間輕咬著唇沉思,少頃,他輕笑,“小六說得很好,我還不如你豁達,以後得慢慢改。”
小六作為一介下人,極少被誇讚認可,唯有在陸子卿麵前,他才會被誇讚,那種被有身份之人認可抬舉的感覺,每次都讓他心花怒放,生出一種更上一層的錯覺。
然而,這也隻是陸子卿麵前,他羞澀的撓了撓頭,笑道:“公子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陸子卿笑著繼續作畫,沒過多久畫卷完成,他提筆在上麵題字。
隻是,筆尖正要落下時忽然停住,腦海裡不合時宜的冒出,蕭彥曾經對他說“成婚時,我不希望你恭賀我”的那句話。
他手裡的毛筆遲遲不動,小六問:“公子在想什麼?”
陸子卿猶豫再三,還是把毛筆收回來擱下,拿起畫卷吹了吹,小六欣賞著。
“公子,您這幅畫畫的太好了,兩隻鳥兒站在桂花枝頭相望,真是栩栩如生啊,我還是第一次見您畫畫。”
陸子卿看著畫,“許多年不畫了,今日倒有些生疏。”
小六似有驚訝,“公子,就您這幅畫還生疏啊?雖然我沒文化,但以前也看過不少主子收藏的畫作,您這幅畫和那些大家之作相比,一點都不差呀,而是風格不同的各有千秋,公子真是謙虛了。”
陸子卿被他這句話逗笑,邊收起畫邊開玩笑,“這麼說,我已經是名家大師了,那這幅畫送給侯爺,應該不會寒磣了。”
小六跟著笑起來,“看公子說的,寒磣什麼。”
陸子卿將畫裝進卷軸盒裡,用一些粥後就出門,收拾一番,昏昏沉沉剛過到前院的門,鼻間一股熱流就流下來,染得白衣上一抹鮮紅。
他下意識捂住鼻子,撐住側麵的牆,聽小六自言自語地走到院子裡,他穩了穩,準備想叫小六等一等。
這時,小六剛好轉身,見身後沒人,才發現陸子卿還在簷下,他走過去還想問怎麼了,就瞧見陸子卿衣裳上的血,立時慌了。
“公子怎麼了?”
陸子卿捂住鼻子,甕聲甕氣地說:“流鼻血,你稍等我片刻,我回去換件衣裳。”
小六扶他回房,有些擔憂,“公子不舒服,要不……還是彆去了吧?我替你去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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